乍然見到同鄉之人,紫兒自是熱情招待,不僅請他上酒樓吃了頓好的,又給他買了幾身此前從未穿過的光鮮亮麗的袍子,還有綿軟厚實的皮靴。那一刻,看著銅鏡裡幾乎陌生的自己,有些東西……悄悄發生了變化。
問及家中可好,此刻幾乎改頭換面的沈秀才默默低了頭,半晌,從包袱裡取出一封家書,猶豫片刻,遞了過去,“令尊忽染惡疾,去了……走前留書一封,託我帶來,姑娘祖母夜半離家,再不曾回來……”
姑娘握著那信,半晌沒敢看,臉色煞白,嘴唇都在抖,問,那我小妹呢……
沈秀才低頭,沉默,沒說話。紫兒在那沉默裡得到了她以為的答案,受了驚,搖搖欲墜地暈了過去。
醒來,哭得泣不成聲,一度暈厥。
山高水遠,路途遙遙,心神俱裂的姑娘對著家鄉的方向,磕了無數個頭,磕地額頭鮮血淋漓。
那日之後,同鄉沈大郎日日陪伴,給予這位痛失至親的姑娘最悉心溫柔的呵護。在對方事無鉅細地照顧之下,善良的姑娘從悲痛中逐漸走出,走到精心編制的花前月下的謊言裡。
而他,也完成了從貧困小村裡的沈大郎到玉面書生沈攀的蛻變——當然,用的都是年輕姑娘的積蓄,本應託人送回家鄉補貼家用的積蓄。
天真的姑娘以為,自己爹在臨終前將家書相托的,一定是個足以廝守終身的“好人”,何況,還是前途似錦的秀才,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對方溫柔相待?
於是,愈發地有求必應,賺的銀子統統交給了對方,畢竟,筆墨紙硯需要銀子,打點同窗、恩師需要銀子,還有置辦衣裳免得被同窗瞧不起也需要銀子……
漸漸的,姑娘察覺到了不對。
明明是同吃同住的關係,沈書生卻很少願意去見她的閨中好友,也從不帶她去見自己的朋友,他們像是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除了……沈書生手握銀錢之後短暫的溫存。
對此,書生表示,如今還不是時候。
那何時才是時候?
書生表示,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到了那一天,他便會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將她迎娶進門,做他的沈夫人。
單純的姑娘還是信了。
只是,諾言終究只是諾言,有口無心得很。
高中探花之後,沈探花表示,朝中局勢複雜,實在有心無力,說著說著,又說諸事打點太費銀錢,月例還未到手就先已經囊中羞澀……於是,又拿走了一筆銀子,留下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切。
之後,便是一個換一個的理由從天真的姑娘手中拿銀錢,又是朝中上下要打點、又是置辦宅子撐門面,至於所謂的八抬大轎,卻是遙遙無期永無兌現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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