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年輕或年長,或男或女,或境界高或境界低,或身經百戰或初涉沙場,千百人各不相同,他沒法一一分辨,更沒法一一銘記。
身死不被人知,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
梅鶴青已記不起年幼時為他而死的那些人名字了,阿錦?小樹?大概吧,大概如此。
深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道:“走吧,回去歇息。”
回到屋內,寒雲秋先去了自己房間美美地睡上一覺,留下梅鶴青與秋書雪同田從夢談。
田從夢一夜未眠,就待在一樓演武場的椅子上乾坐著,等著他們凱旋。
梅鶴青坐下來提起茶壺,水有一多半,倒進茶杯還冒熱氣,許是聽到鳴金收兵的訊號,剛做開的。
茶壺裡沒有茶,只有水,梅鶴青也不矯情,吹一吹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秋書雪知他不想先開口,便說道:“從夢,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田從夢搖搖頭:“沒有。”
秋書雪不解:“那為何?……”
“我怕了。”田從夢很是坦誠,但表現得仍怯懦,說話聲音比往常要低上很多。
沉默,死寂的沉默。
梅鶴青連水都不喝了,慢慢放下,他隱約能猜到田從夢害怕的原因,但不確定。
家族嘛,準確來說,應該是家庭。
梅鶴青長嘆出聲,道:“接下來呢?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
田從夢失了魂一般,迷茫道:“我也不知道。”
秋書雪追問她:“你怕什麼?怕死?”
田從夢點點頭,把秋書雪張開的嘴給堵得嚴絲合縫,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怕死?她當然也怕,可是她怕就不去了嗎?雖死猶往矣的豪情她有,但沒資格強迫別人有。事到如今,多餘的話再冠冕堂皇放到田從夢身上都不合適,她已經那麼坦誠了,你們還能多道德高尚地說出“去死”這二字嗎?
不能!
但是外出歷練,一切隨軍法治人,要按軍法,怯戰者當受鞭笞之刑,男仗百,女仗八十,每一擊都要破去靈力防護,結結實實打在人身上。
要是打完沒有血絲瘀血,連施刑者一起打。
秋書雪快要絕望了:“看來這一場,是躲不過了。”
“未必。”梅鶴青道。
秋書雪苦澀地笑笑:“還是寒雲秋那套說辭?”
梅鶴青點點頭,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秋書雪輕聲道:“但願吧,但願。”
寒雲秋睡得香,全然不知樓下的這三人有多煩惱。
本是日頭正中時刻,城內卻極少有嘈雜聲響,連夜的戰鬥使得所有人都筋疲力盡,梅鶴青和秋書雪各自待了一小會兒就都回去休息了,等調養完畢後再議論此事,反正剛打完,那些統領還有很多比這重要許多的事要處理,想來不差這一會兒。
到最後,田從夢也沒有上樓,靜靜盯著花紋簡潔樸素的茶壺看,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