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已是繁星遍佈,一輪彎月橫掛其間,月光撒在地上如若秋霜。
“咕——嗚——”抬頭看了看是不是略過的雪鴞,雪問陵再次心生溫暖,多美的世界,多好的親人們吶。
一邊感嘆一邊想著心事,不自覺往家中走去。
“小陵子,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來和婆婆告個別嗎?”一陣沙啞的聲音忽而從耳邊傳來,嚇得雪問陵一個激靈。
“啊呀二斤婆婆,你可嚇死我了,這不是正打算去嘛。”雪問陵急忙左右扭頭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卻沒有看見人影。
“我在上面。”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雪問陵急忙抬頭,只見一席黑袍的二斤婆婆坐在路旁人家的帳篷頂上,手中拿著一頂疑似帽子的物件。
二斤婆婆無聲地從帳篷頂飄落,落在了雪問陵身旁。
瘦弱的身軀裹在黑袍裡,黑袍的後襬輕輕拖在地上。二斤婆婆高出雪問陵半個腦袋,雪問陵急忙上前攙扶著一頭銀髮束成宛若前世道姑頭髮型的慈祥老太的一隻手來。
眼前的老太雙眼緊閉,一臉皺紋如溝壑般深深刻畫,佝僂瘦小的身軀藏在寬厚的黑袍下,似乎隨時要被風颳走。
二斤婆婆是部落的祭祀,早年就雙目失明瞭。
“你這前後都走過我帳前兩次了,也沒見你進來。不過你忘了婆婆,婆婆卻不會忘記你。”二斤婆婆輕哼道。
“婆婆該教你的也早就教過了,明天你便要動身前往雪熊部,婆婆就再送你個物件。”二斤婆婆枯瘦的另一隻手從袍裡遞出,正是雪問陵剛剛看見的帽子。
只見這個裘帽看似通體雪白,實則似乎能透過光去,裘帽上的皮毛光滑如水,在遞過來的途中輕輕擺動,帽頂似乎是一根銀棒。
“這帽子是婆婆十幾年前宰了白熊部一個天選的神伴,取了那白熊頸部的無色毛製成,上面繡了一根銀鐵棒,待你有了雪鴞神伴,雪鴞便可立於其上。”二斤婆婆閉著的雙眼對著雪問陵輕輕抖動,一手遞過帽子,“這帽子有些神異,你自會慢慢體會,婆婆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二斤婆婆言罷另一隻手抓了抓攙住她的雪問陵。
雪問陵急忙接過裘帽,遞到眼前,這才驚奇的發現,整個帽子不是白色,而是通體透明。
“謝謝婆婆,此次一去到了白熊部,我阿爺定然不願多待,到時婆婆還請多照顧我阿爺呀。”雪問陵知道二斤婆婆的脾氣,整個部落二斤婆婆可以說是宛若他奶奶一般的親人了,也就無所謂打趣道。
“淘氣!”二斤婆婆枯瘦的右手輕敲了下雪問陵的腦袋。
雪問陵連收兩件寶物,不由得又念及十幾年來的種種,此時心中又激盪不已,忽而想到自己十二的年紀,於是做出了一件以往從未做出過的事情。
“謝謝您,婆婆!”雪問陵眼神閃爍道。言罷湊過頭去,一下便親到了二斤婆婆臉上。
“你這……你這是在做什麼。”二斤婆婆以往古井無波的慈祥面孔閃過了慌亂,一時慌張起來。
雪問陵悄悄伸出手指抹過眼角,說道:“小陵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唉呀,這…失態了失態了,我曉得的,我曉得的,小陵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回去吧回去吧。”二斤婆婆沙啞的聲音音調似乎與以往有了少許不同。
她輕輕拍拍雪問陵的腦袋,之後雪問陵便覺眼前一陣冷意,使勁眨了眨眼,才發現二斤婆婆已是不見。
雪問陵也吃驚於方才有感而發的動作,但心中卻如頓悟般通透。
前世二十年不過青年,到了今世十二年間以青年視角經歷幼年少年。三十年過去了仍有少年心性,做出這動作來雪問陵不覺奇怪,反而是心生驚喜。
前世連與父母說一句“我愛你”都不曾有過,如今再活一世,今世有了再一次擁有親人的機會,確實應當大膽些了。
想到這裡,雪問陵似乎感覺身輕體盈,自覺腦子裡一陣通透清涼,彷彿有一些不可言的神奇變化產生了。
搖了搖頭,雪問陵拿著裘帽繼續往家中行去。
片刻便到了家中,開啟木門,只見木桌上一片狼藉,阿爺趴在桌上鼾聲如雷。
雪問陵將裘帽與寶甲取出,擺在書桌上的檀木盒旁,對著因為雪問陵回來而扭頭卻未睜眼看他的“白電”指了指這三件東西,道:“白電,辛苦你守著它們了。”
“白電”輕輕擺頭,羽毛一顫,“咕”,表示它知道了,然後扭過了頭繼續向著窗外。
雪問陵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冷炙,放好剩餘的“雪花春生”,不忘提進之前提出去的阿爺的長靴。然後扶起比他重兩倍的阿爺到了一旁的床上,也不脫衣服,只是輕輕給他蓋上了被子。
然後自己吹滅油燈,輕輕脫去獸皮衣、靴子和裘帽,鑽進了內側的被子裡。
聽著耳旁悠長的鼾聲,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雪問陵漸漸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