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問陵不言語,徑直朝更西方走去。
前世的雪問陵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總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始終認為,每個生命都是寶貴而獨一無二的,雖然十幾年來,觀念也在因為逐漸融入這個世界而漸漸發生變化,但根本的東西似乎難以撼動。
若是一隻鹿,他也許便不會心懷觸動。但正是因為一大一小兩隻鹿,且是母鹿帶著幼鹿,一母一小,在某個地方忽然觸動了他。人家為了逃避天敵而離群跑進松林裡,現在好不容易鬆一口氣,而他們兩人因為食物就剝奪這兩隻鹿的生命,他還是於心不忍。
雪問陵苦笑搖搖頭,“心還是不夠硬啊。”他亦承認。
“嗯?”雪問陵猛然抬頭,只見百步外一團灰色一躍而過。
抬手,拉弓,追星式,放。
“咻——”,只見黑羽箭筆直射出,剎那間便扎中百步外的灰色。
只聞得一聲尖利的叫聲,那抹灰色翻滾幾下便不再動彈。
“所以就收工了?”雪鹿宇看著正在收起弓箭的雪問陵,攤攤手道。
“一隻兔子,差不多了,留點肚子到白熊部吃。”雪問陵一邊朝那走去,一邊說道。
三人半日趕路只是騎鹿,實則並無太多消耗,就天選者而言,依照所花氣力不同,進食多少亦是不同,即雪問陵時常言的“能量守恆定律”。
那抹灰色是一隻野兔,算是肥碩,當有個十斤左右。雪原兔子也依據種類各異而大小不同,有些介於神伴與野獸之間的品類,往往巨大無比,可重達五六十斤。
雪問陵拔出箭矢,拎起兔子的兩隻後腿便朝來時之路走去。
雪鹿宇見狀便也收起箭矢跟上前去,道:“方才的那箭射得不錯,似乎比上次見你使追星強了好幾個層次。”雪鹿宇依稀記得雪問陵未與雪熊力去接天山訓練之前的箭法,如今似乎進步明顯。
“你去試試,十日,每日都在射箭,一日就睡兩個時辰,剩下的就是射箭射箭射箭,不然就是看人怎麼射箭,這要是還不比以前強,我估計我一輩子就在接天山射箭了。”雪問陵聞言忽然嘴角抽搐了下,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因為雪問陵的箭法短板,在接天山的十日裡,雪熊力每天就逼著雪問陵射箭,射不動了就看雪熊力怎麼射箭。
苦練的結果是,雪問陵如今射箭宛若反射動作,看見東西晃悠就雙手抽動想擺姿勢射一箭。
雪鴞部的箭法共三式,即追星、散花和落日。
雪問陵不止一次感嘆雪鴞部初代天選的文化水平,取出的名字都如此文藝,絲毫不像雪原的風格。
追星一式,追求的是快和準,主要依靠臂力拉弓,射出的箭要直,以最快速度射中目標。
散花一式,追求的是多和殺傷,有拋射也有直射,講究的是一次射出多支箭造成較大殺傷。如今雪問陵一次最多射十箭,那日在與鹿婉娘交談中他也說到,他如今十箭齊射能中三四箭,這還只是入門水準。不提雪熊力,雪鹿宇十箭齊發便能中六七箭。散花式所耗氣力最大,而多中一箭殺傷也增大顯著。
最後一式是落日,據說是挽弓落日的寓意。難度最高,傷害也最大。需要評測風向,朝天上射出一箭,而千米之外落箭射中目標,屬於超高拋射。雪問陵很容易就理解了,利用風力、自由落體還有他本身的氣力等等射出的一箭,自然傷害大。也必然難,其他射箭都是射完馬上出結果,這落日式要讓箭在天上飛老半天,延遲最為致命。
兩人一路閒聊,很快便回到了落腳地。
此時雪熊力已然搭起了一小堆木柴,見到兩人回來,便點起了篝火。
雪熊力一邊生火一邊瞥了一眼雪問陵手中的兔子,不屑道:“出去這麼久,就一隻兔子?”
“這兔子夠了,晚上到了白熊部,多吃點白熊部的東西,他們那可有不少海味。”雪問陵嬉笑道,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懷裡的匕首開始給兔子扒皮。
“剛剛那隻金雕你們沒看見?”火已經升起,雪熊力狀作隨意問道。
“看見了,它追著兩隻鹿來的。”雪鹿宇也一屁股坐下,不忘拿包裹墊在屁股專案,隨口說道。
雪問陵聞言心中大呼不妙,急忙加快手裡的動作。
“那為何不去把鹿獵來?”雪熊力一對虎眼一瞪,哼出的氣吹起了兩縷鬍子。
“有些遠了,我懶得去,就射了眼前的兔子。”雪問陵如庖丁解牛,已是把兔皮拆下,拿兩支箭矢一穿遞給了雪熊力。
雪熊力接過兔子,怒道:“你這就是中州人所說的婦人之仁!在雪原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還知道可憐那些生來就是食物的獸類?你怎麼不可憐可憐其他餓死的同族呢?……”雪熊力聲音粗獷,且越發激昂,唾沫星子噼裡啪啦往他身前噴。
雪問陵只是低頭不說話,這發火的時候可不能回嘴,不然就是大手巴子往身上招呼了。
罵聲不絕於耳,在林中迴盪,雪熊力頭上的“白電”已經把頭埋進了雙翼。雪鹿宇則縮著脖子,暗自怪自己說錯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