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所處的帳子位於軍營中心地帶,營帳較為密集,正對著的前方就有前前後後三個帳子。若是從那裡射箭,不僅距離過遠,而且還容易被帳外的守衛發現,所以應該不大可能是兇手藏身之處。
足靴踏在地上覆的白雪上,發出嘎吱的輕響,她往前走了幾步,問門口的守軍:“方才,你們可見到了射箭之人?”
“回郡主,屬下們並未看到射箭之人,只看到了忽然從前方射出一道白光,甚至看不清那是一支箭矢,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聽到帳內的聲響了。”
聞言,嚴笙更加疑惑了。箭既然是從外面射出,那為何那人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在任何人都未來得及反應時,將箭準確無誤地射向營帳內,並且做得悄無聲息,讓人尋不到他的蹤跡呢?
嚴笙蹙眉沉思,目光再落到前面那一座營帳前。
寒風獵獵作響地吹著,簾帳捲起一個小口,但因為距離過遠,看不甚清裡面的情形。
腦中驟然靈光一閃,嚴笙似乎想到什麼,回頭問:“君鳴,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從那個帳子裡射出來的?”
君鳴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是坐落於關押袁修之處的正前方,他答道:“也不是不可能,若是那人功力深厚,又恰逢屋外風勢小,那應該能準確射住的。”
但後來按照猜想,搜尋那間帳子時,依舊沒有搜出什麼蛛絲馬跡。
那支滅口的箭做得普通,毫無門道,讓人無跡可尋,可見對方是個心思機密之人,營帳中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倒也情有可原。
但當嚴笙站在這座營帳裡,面對著被風吹起的帳子,透過對面同樣被風吹起的帳子,可以看到對面那把椅子時,她大概可以確定了,這就是兇手的位置。
回到自己營帳時,已經很晚了,正是寅時二刻。
嚴笙整天思慮,夜裡又出了刺殺這事,她的精神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胡亂蜷縮排被褥裡,只覺得通體冰涼,猶如身處寒冰雪地,雖然難受,但最後仍是抵不過眼皮子發沉,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夜,倒是沒有被雜亂的夢境煩擾,但卻全身骨頭痠痛,身體像在水中浮浮沉沉,頭腦的意識格外清醒,但卻總是醒不過來。
混混沌沌,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眠是醒,隱隱約約聽到外頭傳來歡呼慶賀的聲音和號角戰鼓交錯之聲,聲音由遠及近,一陣一陣地放大在耳邊。
嚴笙在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睜開沉重無比的眼皮,看了眼桌上未熄滅的燭燈還在燃燒著,又凝神看了眼漏刻。
卯時一刻,此時天還未亮。
嚴笙驟然想起剛剛意識模糊時的巨大聲響,立刻儀容也不及修整,胡亂穿上鞋便猛地一把掀開了帳簾,急急奔了出去。
號角聲已經停了,天色還沒有亮,大軍就著火把微弱的火光,回營了。
嚴笙出來時沒有見到大軍,大軍此時已經回營帳修整或是休息了,此時她本欲往前的腳步在看到遠處,一方墨色衣角時,停頓在了原地。
下一刻,便有一個披頭散髮,身披狐裘的素衣女子,不顧一切地發力奔跑而去,不消片刻便到了他面前。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不顧形象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女子,不禁眉眼凝聚上笑意,他張開雙手,已到自己面前的嚴笙緊緊攏入懷中。
濃黑的墨色下,彷彿這一刻萬籟俱寂,天地間只此二人,緊緊相擁著對方。
嚴笙早在被他抱入懷中時,就已忍不住淚意了,周身皆是熟悉的男子氣息,淡淡地籠罩在周身,將自己包圍起來。
從沒有一刻,有此時這般安心。好像即使一切不好的事情都發生了,但只要他在自己身邊,自己便不會懼怕了!
溫亭感受著她身上熟悉的清香,低頭埋在她脖頸間深深一嗅,滿足地喟嘆了一聲,忽然感受到一絲不對勁,低頭察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個愛哭鬼!
隔著厚重的甲冑,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眼淚燙人的溫度,他無聲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半晌後,溫亭懷中的人兒還未停下哭泣,他略微鬆開了她,見她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眼淚吧嗒吧嗒地直直往下掉,不要命似地掉,隱隱有無休無止之勢。
溫亭又是無措又是心疼,一邊伸手替她拭淚,一邊柔聲安慰:“哭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話音落後,面前的嚴笙哭得更兇了。
溫亭手足無措地雙手擦拭著她的眼淚,“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哭了,哭多了傷眼睛,唉,別哭了……哭的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