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百夫長開口作答,他便接著問道:“就算我們真的成功了,恐怕得到的也不是將軍的親自接見,而是將軍親筆簽名的逃兵處決檔案吧?”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百夫長在低頭思索了幾秒後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認可了對方的說法,並表示他們現在這樣拼死拼活,最後所奪得的恐怕也不過是一個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機會罷了。
眼看人類的第二批異形部隊隨時都有可能抵達己方所處的位置,即便心中有所掙扎,百夫長依然選擇將決定權交到每一個士兵的手中。
是以逃兵的身份去爭搶那一線生機,還是繼續留在原處殊死一搏,以戰死者的身份為家人帶去一份被層層盤剝的撫卹金,全都交由自己決定。
幾分鐘之後,面容肅穆的百夫長帶著十多名士兵緩步離開了這條簡陋的戰壕,隊伍中缺失的重型鐳射槍揭示了究竟是誰會用自己的生命為大部隊拖延足夠的逃亡時間。
“走吧,都走吧,到最後還是得靠我們這些外環的‘賤民’來斷後,真是的......”
年輕的機槍手尼普嘴裡叼著一管吸入式的氣體化學成癮品,用不知為何有些顫抖起來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個重型武器專用能量彈匣插入插槽內部,將耳朵貼在機槍表面,感受著能量流淌帶來的溫度與槍身內傳來的低沉嗡鳴。
“哈哈,你個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一起留下的份上,老子現在肯定要先海扁你一頓再說。”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尼普尷尬地笑了笑——扎哈尼選擇和自己一起留下的確讓他感到十分意外,畢竟對方可是一直將家人和親情掛在嘴邊,搞得大家誰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屬實讓年輕氣盛的自己有些不耐。
“老傢伙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嗎?怎麼也留下了?女兒和老婆不要了?”
雖然機槍手突然一本正經起來的語氣因為顫抖的身體而變得略顯古怪,但扎哈尼的回答卻一如從前那般堅定。
沒有任何徵兆,曾經純熟無比,彷彿提前在腦海中演練過千百次的詞句此時卻突然像卡殼一樣斷斷續續,在生與死的最後關頭,扎哈尼選擇向與他一樣願意堅守陣地直至最後的勇敢者敞開心扉,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傾洩而出。
“她們......”
中年奇恩人臉上因為年紀而光澤不再的鱗片因為情感上的激烈掙扎而劇烈震顫起來,在機槍手瞭然的目光中,他還是說出了實情。
“其實我根本沒有家庭,要說女友的話倒是有過幾個。我的最後一任女友,也是我故事裡的妻子半年前給我發來訊息,說是生下了一個女兒。”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但哪怕是以男人的身份,我也必須給她們母女留下一些什麼......”
聽到這裡的機槍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和我猜想的情況差不多,那麼為了咱們的撫卹金,戰鬥到底吧!”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鐳射槍開火的聲音和巨獸受傷後的嘶吼。
片刻之後,隨著激烈交火的聲音逐漸沉寂,已經帶領隊伍前進了不少路程的百夫長回頭望向了自己此行的起點,鄭重地將盔甲上代表軍銜的徽記摘下,用它的尖端對準了同伴們戰死之處的方向。
“長官,咱們走吧。”
“嗯,所有人繼續前進!起碼,不要讓他們死得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