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導火索已經完成任務,可以退場了,什麼檢校僉都御使人選,已經不重要了。
在沉悶氣氛中,李佑yù哭無淚,再走下去,就要到門外了。一旦出了殿門,那就是天人相隔。
他真的不想出去,這次在太后yīn謀之下,他暫且成了文官銓選出來的的獨苗,已經制造出了強大的輿論氛圍,又何嘗不是絕好機會?
萬一要重新從頭開始推選程式,又挑出幾個候選人,個個都是文官正途。那他就失去了獨苗的地位,到時候有什麼變故為未可知。
所以李大人最期待的是,現在有人挽留他,然後繼續廷推。可惜有些人希望他真的就此走人,另外還有一些人為了是否留住他,正處於極大的糾結中…
群臣最末尾班位是科道官,李佑瞥見個面相年輕的,走到他面前,拱手為禮道:“這位兄臺請了。前番焦申二大人被迫離去,你不言不語;如今本官被迫離去,你仍不言不語;那麼若你遇到被罷退時候,還有誰可為你言語?”
那御史斥道:“爾膽敢誹謗吾之恩師徐閣老,還有臉立於殿中乎!”
識人不明的李大人淒涼而去,望著門外秋rì藍天白雲,長嘆一聲,一隻腳踏過門檻。難道揮揮衣袖就此離去?
正在此時,忽然聽得背後殿裡有人高呼,“李大人慢著!”
終於等到了這一句!李佑幾乎要淚眼朦朧,心裡不住的千恩萬謝,欣喜而激動地轉身望去。
挽留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內閣中最大的死對頭彭閣老,武英殿大學士彭chūn時!
彭閣老對著李佑微微點頭示意,招手道:“李大人才幹卓越,治政有方,功績聞名遐邇,正是用你之際,朝中誰人不知,豈可輕率求去?你請辭時,太后並沒有准奏,你卻心急起身匆匆離去,年輕人要戒急戒躁哪!莫道朝廷無用人之量!還不速速回來!”
話很動聽,李佑卻站在門檻裡呆住,不知道自己是眼花看錯了人,還是耳朵出毛病聽錯了話。這位對他溢美之詞滔滔不絕的人是彭閣老?
就在李佑發愣時,東閣大學士金閣老又站了出來,同樣不吝褒美之詞:“李大人品行高潔,不同於流俗,如同皎皎明月,本官欽佩得緊。還望李大人善始善終,以全節義,朝廷並非不識人,終有云開月明之時!勿要被那有眼無珠的人恥笑貪戀官品,以求去要挾朝廷,致使美玉生瑕疵,豈不可惜?”
李佑呆上加呆,如果說彭閣老是他的仇家,那麼金閣老與他的關係也不怎麼樣。
原因有兩個,其一,金閣老是袁閣老援引入閣的盟友,他和袁閣老有隙,與金閣老的關係自然不會好。
其二,金閣老出身翰林和禮部,清流情結很重,隱約之間對於他的出身很鄙視,所以當初在朝時就很不對味。
就是這樣的金閣老,忽然出面吹捧他不同於流俗?
李佑看了看武英殿大學士,又看了看東閣大學士,這兩個都與自己不對付的宰輔,一瞬間簡直雙雙伯樂附體,滿口蓮花,搶著拍馬——一個誇自己才幹卓越,一個讚自己品行高潔;一個說自己正該大用,一個勸自己以全節義。
殿中群臣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居然上來就是兩個大學士白熱化的短兵交接,爭相去勾引李佑。這李佑是何德何能…
很荒謬又很真實,其實也很簡單,等李佑從驚呆中醒過神,立刻就聽懂了。就是彭閣老叫自己留步進來,金閣老請自己出殿走人…
讓自己留步進來的這個,必然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廷推事故還有補救之機,他也可以順利獲得理想職位,達到雙贏效果。
讓自己走人的那個,必然要將事情往大里鬧,暗示自己不要被彭閣老這個老仇人的一時褒揚所迷惑,讓廷推醜聞徹底板上釘釘才是正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李大人終於拋下了檢校僉都御使的小算盤,只覺得腳下這一步萬般艱難,不知朝那裡邁才好。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注視到李大人腳上,彷彿這一步邁出,立刻就會天地失sè風雲變幻。
李佑的目光則望向大靠山許次輔,不知次輔大人又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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