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粗暴的打斷了李佑,“胡言亂語!朕怎會縱容此事!”
“那便是惜薪司矇蔽聖聽,私自操弄京師煤價,此事路人皆知。臣近日以行商為生,奉國舅傳了太后慈悲心要低價售煤,如此功德無量的善事,臣怎能不從?但這勢必與惜薪司碰撞,惜薪司是陛下的家奴,功德煤是太后的慈悲,稍有不慎便要在天家生出心結芥蒂!”
李佑臉色漸漸轉為亢奮,聲調也高了起來,在眾人眼裡彷彿又變回了從前那個銳不可當的李佑。
“臣雖不才,但也知道忠孝兩字!臣不想陛下因此與聖母生了隔閡,這是忠!不願讓天下人指點陛下不孝,這是孝!
故臣寧可秘而不宣,只願將事埋於心底,如此忠孝兩全各得其所!哪怕宮中流言誹謗、下獄流放也在所不惜!臣不願辯解,不想辯解,任由他人詆譭嘲諷!
心中但求盡陛下之忠,全陛下之孝!八尺之身不足為慮,別無所長,唯此可報君恩!”
隨著李大官人悲憤激昂的剖心明志,一時間渾身氣貫長虹光芒萬丈,丹陛上有真龍之氣護體的天子也被震懾住,不由得看著李佑呆住。
甘受羞辱委屈也要幫著君王著想的臣子才是值得信賴的臣子哪,看不出來李佑竟然是這樣的人!
雖然他不喜歡拍馬逢迎,經常也有頂撞時候,但關鍵時刻真能現出本性!這次他為了忠孝委曲求全到這個份上,難能可貴!
李佑偷眼瞥了天子一眼,拿捏時機覺得火候已到,便趁熱打鐵的又憤然道:“臣問心無愧,本有善始善終之念,等待時機化解此事,怎奈陛下左右始終有小人興風作浪!這些小人為了醜惡不堪的私念已然喪心病狂,刻意要尋釁生事,甚至不惜挑起陛下與聖母的糾紛,讓陛下無緣無故揹負罵名,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好!大多數朝臣聽到這裡,不由得在心裡齊齊喝彩!關於這些話,李佑只怕在心裡已經憋很久了罷,熬到此時才有機會噴出來,不容易哪。再讓李佑忍下去,以他的性子,只怕要憋瘋了。
有人喝彩,有人卻坐不住了。惜薪司右司副兼西廠辦事太監黃庸黃公公從聽到太后這兩個字時,便已經傻了。一直傻到現在,再蠢的人也知道不能繼續傻下去了。
他可是兩次都與李佑直接衝突的人物,別人可以推諉,他卻推無可推,這是要命的事情!李佑斥曰其心可誅,那其人更該誅的!
黃公公慌亂的從擔架上一躍而起,敏捷的撲到丹陛下,用力叩首道:“陛下聖明!此乃誤會,千真萬確的誤會!奴婢誠心辦事,當時並不知與聖母有關!絕無其他異心!懇請陛下聖察!”
黃公公這話,許多人還是相信的。這黃庸又不是腦殘,應該不會明知低價煤是太后的慈悲還要強行去冒犯。所以八成是被李佑矇在鼓裡,又做事心切,這才莫名其妙的充當了李佑嘴裡的小人,主觀上應該不是故意為之。
李佑站在黃庸身邊,猛然一腳飛去。黃公公淬不及防,瞬間被李佑踢翻在地,舊傷復發疼的直打滾。
眾人愕然,這李佑膽敢在文華殿御前擅自動粗傷人,真是夠囂張!值殿錦衣衛官猛喝一聲“大膽”,待要上前拿下李佑,卻不見天子有什麼旨意,只得按捺住等待聖諭。
李佑指著黃庸厲聲斥道:“好奸賊!此時真相即將大白,還敢花言巧語欺瞞聖聽!什麼誤會,都是狡辯!”
又對天子奏道:“前日黃公公親自到我煤鋪,臣已經向其說明,鋪中存煤乃是太后慈悲,請黃公公高抬貴手。但黃公公反而變本加厲,定要啟釁!根本就不是誤會,而是黃公公蓄意為之!臣被迫無奈,所以當時只得對黃公公動手,不然事情何至於此!”
李佑說辭,與黃庸所言截然相反,完全是兩個極端。兩個當事人之間,誰是誰非?
眾人看了又看,便覺得已經擁有忠孝光環的李大官人正氣凜然,貌似比正在地上打滾的黃公公更有可信性…
憑空被李佑冤枉的黃公公已經氣到七竅生煙,顧不得打滾,“李佑你信口雌黃,滿嘴胡言!”
李佑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冷笑了幾聲。你們這些小人依仗靠近天子的優勢給我進讒言?給我栽贓、給我陷害?今日就讓你們曉得,什麼叫栽贓!什麼叫陷害!什麼叫冤屈!
司禮監另一個秉筆太監,也就是吳廣恩吳公公突然對李佑開口道:“你不可妄言,我想來想去,黃公公似無必要自尋死路,怎麼可能去故意為之?”
李佑側過頭去盯著段知恩,口中漫不經心道:“吳公公乃敦厚之人,豈不知人心難測鬼蜮伎倆?聽說宮中有人耐不住寂寞,想當司禮監之首掌印太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