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揚州府下面有三個直轄縣、三個屬州,南起大江,北至淮河,東到大海,西達洪澤、高娜諸湖,四方皆水,是天下有數的大府。
揚州府三個直轄縣是江都縣、儀真縣、泰興縣,其中江都縣為首縣,也就是府城所在。三個屬州是高娜州、泰州、通州,這三個屬州又有下轄七縣。
淮安府往南便是高娜州,沿著運河繼續南下,就到了江都縣地界。
船行再度放慢,李大人和崔經細覽兩岸風十民情,畢竟這兒就是以後的治下了,順路熟悉熟悉也好。
因為上游洪澤湖水量輸灌,江淮之間運河的水量向來很大,水面和堤壩都比較高,在一處水流較緩的港灣,李估與崔經下船上了堤壩遠眺。
崔經指著遠處村子道:“揚州府是天下大府,江都縣亦是一方都會大縣,但看它鄉里,比江南差之遠矣。昨日尋到一本記錄,整個揚州府錢糧正賦不過區區三十萬石,江都縣尚不知道,東主到了任就曉得了。
三十萬?李估對這個數字很震驚。這個數字雖然只是基於田土丁口的賦稅,一般稱作錢糧正賦,不包括工商鹽等稅項,但也未免太少了罷。
要知道,蘇州府錢糧正賦將近三百萬,虛江縣則是三十二萬聲名遠揚的揚州府一年正賦居然只與虛江縣相當?這還是揚州全府的,那江都縣更少了。
崔經繼續說道:“昨夜上岸詢問本地人,原來這江淮之間西邊河湖密佈,水情複雜,災患頻頻,而東邊沿靠大海都是鹽場。因而鄉間農事比起江南凋零的多,錢糧自然要少。”新紮師爺崔經對李估說起這些,顯然不是無的放矢,他相信東主肯定聽得明白其中意思。
李估在府縣衙門裡都幹過,當即便意識到一個不妙的問題。
揚州城絕對是個金銀如海的地方,每年幾百萬兩的鹽課、幾十萬兩的關稅,但問題是那兩樣都不屬於江都縣…他這江都縣所能收的,也就是不知道幾萬石的錢糧和街面上一點門攤銀。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這年頭能按時收上錢糧就是合格,是多是少大都得上交朝廷,想那麼多也沒用李估放下心事,又與崔師爺看了一會兒景,便上船繼續前行。
在春暖huā開四月初,新任揚州府通判、署理江都知縣悄悄抵達了揚州城(也就是江都縣)東關渡口。
運河從揚州城東面和南面繞城而過,形成了兩個可以由運河入城的城門,分別是東城的利津門(東關)和南城的鈔關門(挹江門)。
這個時代的揚州,因鹽業而興旺,三百多新安、山陝鹽業綱商每年獲得利潤和上繳鹽課都以百萬計。海量的金錢流入揚州城,在江北堆起了一座繁榮可與蘇州城相較的大都會。
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蘇州城與揚州城堪稱一對最耀眼的雙子星。
其實揚州的城牆長度、城中面積、人口都比蘇州城小一號,但揚州城的發達程度絕不次於蘇州城。
若揚州非要與兩京之外的天下第一都會蘇州比較,大概蘇州像是個農、工、商全面發展的全能冠軍,而揚州更像是商業類的單項冠軍。
揚州的物產並不豐富,勉強能列出的也就鹹魚和“瘦馬”周邊腹地也不像蘇州那樣物卓民豐、普遍繁榮。但揚州城卻是個依賴於鉅額鹽業利潤興起的純消費城市,鉅富和有閒階層眾多,支撐起了揚州城裡大批青樓、茶樓、浴堂、畫舫、園林的存在。
在這個時代,揚州城三個字就代表詩意之都、夢幻之都、煙huā之都。關於揚州,有無數耳熟能詳的詩詞。春風十里揚州路、人生只合揚州死、煙huā三月下揚州、二十四橋明月夜、十年一覺揚州夢、淮左名都竹西佳處李大人將要任職的,就是這麼一個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