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裡的陽光正媚,溫柔而清醉地傾灑而下,給北京城裡的光景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輔國公府上平時素簡的很,這日卻驀然熱鬧了起來,整個王府上下都是喜慶的紅。
“快,手腳都麻利些,大少爺要回來了!”
張嬤嬤四處指點著手下的人打掃幹活,在丫鬟小廝間忙得暈頭轉向,所有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輔國公府的二老不喜張揚,難得這樣大辦一回喜事。
原是府上的獨子載蕉13歲那年便被派遣出了國,到各國考察留學。如今七年過去,也到了載蕉的及冠之年。
太后甚是喜歡自小便聰敏過人的載蕉,前些日子將他召了回國,給太后彙報國外情報。意思是要將他重用,封為鎮國公。
紫禁城內,光緒帝下了轎,悄悄潛入御花園中,不允許旁的跟隨。
他踏著搖曳的樹影,遠遠便望見梨樹底下站著一個穿著正式頭頂二品官帽的年邁背影。
“師傅。”光緒悄聲喊去。
帝師翁同龢轉過身來,對著光緒行禮。
“臣翁同龢參見皇上……”
“恩師無須多禮。”
他忙將欲行禮的翁同龢扶起:“恩師,過幾日載蕉便要歸國,他向來與我二人同心,大業是否可成,我們都少不了他的一份力。”
卻不料翁同龢緩緩搖頭,啞聲道:“等不到他回國了,過幾日我便去請旨太后。皇上既已成年,她卻還不肯歸權與你,長此以往,恐對皇上不利。”
“師傅,眼下,我便只有您一人的支援了。我這皇帝當得……”
翁同龢搭著皇帝的肩膀安慰他:“皇上,老臣看著您一點點長大成人,等的就是你真正掌權、成為天下之主這一天。”
他轉過身去,若有所思:“不過單憑我們二人之力的確不能扭轉乾坤,朝中,需要一個能幫皇上說話的人,而這個人,正是載蕉。”
此時,距離皇宮百十里遠的海面波光粼粼,海上一艘巨輪緩緩行駛,朝著碼頭這邊前進。
光輝之下,輪船船頭上正矗立著一個挺拔的背影,他雖身著一身潔白的西裝,戴著洋人的帽子,背後卻留著一條長長的及臀的辮子。
“少爺,從安找了你好久呢。”
男子回過頭來,濃眉緊蹙,卻生著一張清秀俊朗的臉。
他聞聲,開啟懷錶瞧了一眼,沉聲道:“快了,快到天津了。”
“爺,貴賓船上的晚宴快開始了,咱進去吃點東西吧?”從安瞧了眼貴賓室內,一雙眸子閃閃發光。
載蕉搖了搖頭,拒絕道:“你去吧,這船上盡是各國貴賓使者,人多眼雜,令人透不過氣來。”
“爺,你不進,我也進不去啊,從安只是個下人。”從安撓撓頭。
載蕉轉過身來笑道:“罷了,你這貪吃鬼,那咱們進去瞧瞧吧。”
兩人剛一個轉身,就撞上了一群匆匆忙忙的服務生。
“這船上的服務生怎麼都急急匆匆的往一個地方跑?”載蕉看著那群急匆匆跑過去的服務員有些不解。
從安也很是納悶: “我也覺著奇怪呢宴席上沒幾個伺候的,都是在外面跑。”
從安看了看載蕉若有所思的臉,勸道:“害!許是晚上要放焰火,他們幾個都忙著搬花布置呢!走吧少爺!”
這艘貴賓船大約載著五十來人,全是奔著萬國博覽會去的各國使者。高鼻子,藍眼睛和金黃的頭髮,在城裡,老百姓都管他們叫“洋鬼子”。
船上早已備好了晚膳,鋪著奢華桌布的長桌上擺著一層層的紅色蠟燭,再裡面便是一些麵包與火雞,豐盛奢侈。
載蕉二人正準備入席而坐之時,餐桌的另一端傳來了諷刺的聲音:
“對面的那位病夫,這一天沒把您晃暈吧?”
還沒坐下的從安怒目而起,挪了挪步子,手中的刺刀微微握緊,正要出言,卻被載蕉一個手勢給制止住。
他低頭看了看此時的少爺,依然鎮定自若,只是眉頭緊鎖著。
“你們看吶,男人居然還留辮子,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好像我一拳過去,都可以打倒他們整個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