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岷山衛策馬到雙江碼頭花了整整一天,路過許縣時顧懷還猶豫過要不要進去再向餘淮道個別,但想到囚車裡的楊公宜和夏浩南,想到不久之後應該就能在長安見到,顧懷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再一次回到雙江碼頭,踏上了熟悉的船隻,顧懷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沒出什麼岔子,平涼的事情...結了。
他巡視的是涼州不是平涼,之所以在平涼耽擱這麼多天,說白了也就是私仇,得虧楊公宜不是什麼完璧無瑕的人,不然顧懷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想到楊公宜,想到錦衣衛稟報的這一路下來楊公宜的反應,顧懷還是決定去看看。
轉入底艙,幾個隱藏在暗處的錦衣衛紛紛走出行禮,顧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徑直走向了那兩架囚車。
第一輛裡的是夏浩南,穿著白色囚衣披頭散髮的他聽到了腳步聲,眼神麻木的掃了一眼,看到是顧懷,眼神中立即閃出些希冀的光,衝到了柵欄旁:“王爺,王爺!下官有冤情,真的有冤情啊!那些事情都是楊公宜逼下官做的,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啊,還請王爺開恩,下官必定唯王爺馬首是瞻!”
顧懷還沒有說話,黑暗裡就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別求了,沒有你,他怎麼扳倒我?就算那些事情是我讓你做的,他也不會放過你。”
火把的光線下漸漸顯露出一張極其猙獰又憔悴的臉:“顧懷,我說的對嗎?”
顧懷沉默片刻,才看向夏浩南:“對,楊總兵犯的事情可大可小,只有把你一起帶回京,孤才能往楊總兵身上潑髒水。”
夏浩南跌坐回囚車,片刻後喪失了所有希望的他失聲痛哭,楊公宜卻大笑起來:“顧懷,你覺得你吃定我了?現在當著我的面說這樣的話?”
顧懷面色冷漠:“聽說楊總兵一直想要見孤,喊了一路,現在就想說這些?若是這樣孤要走了。”
他抬起腳步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微微回頭,只看到楊公宜瘋狂的撞著柵欄,一張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的臉上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顧懷:“為什麼要動少虹?”
顧懷挑了挑眉頭,看向了身後的幾個錦衣衛:“你們誰告訴他的?孤有沒有說過隔絕一切訊息?自己站出來。”
幾個錦衣衛面面相覷,他們從來不曾和這兩人有過交談,也確實沒讓外界的訊息傳進來啊。
看著他們的表情,顧懷悚然一驚,回過頭之後,楊公宜臉上的怨毒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讓人見之生寒的平靜。
他語氣很淡:“看來少虹還真不在了。”
顧懷明白過來,原來楊公宜詐了自己一把。
他確實不想讓楊公宜和夏浩南知道這個訊息,起碼也等到了長安再說,不是他心虛,而是他覺得想給楊公宜一些最後的好日子?
畢竟楊公宜有這個遭遇都是他兒子惹出來的,在岷山衛的這些天,楊公宜對他也算是秋毫無犯。
從個人私德和為官風格上說,顧懷還真沒資格說楊公宜,所所以不想來見他,不想把楊少虹行刑的訊息告訴他,多半也是顧懷的...愧疚?
“我兒是怎麼死的。”
“行刑。”
“何刑?”
顧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坦然的對上了楊公宜的雙眼:“水烹。”
楊公宜臉上的平靜破掉了一瞬間,他緩緩縮回了囚車裡。
旁邊的夏浩南則是嚇得渾身都發抖了,張了張嘴唇想說些什麼,可想到之前顧懷和楊公宜的對話,又說不出來,活像條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