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言:“朝廷撥款賑災,一層層下去,到了災民手裡還有多少?”
“賑災需要官員,需要調撥,開國一百餘年,早就不是吏治清明的時候了,中層官員貪一點,低層官員貪一點,基層小吏再拿一點,真到了災民那兒已經不剩多少了。”
“既會拖垮朝廷,也會激起災民更大的不滿。”
顧懷看著他:“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這些不足以成為藉口。”
徐子允笑了笑:“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我才會一直主張儘快賑災,只是謝洵他要比我悲觀的多,覺得如果不能把朝廷做出改變,怎麼賑災都沒用。”
他有些感傷:“我和謝洵也想不明白,怎麼朝廷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顧懷沒有回答:“次輔大人為何會來與我說這些?”
“可能是因為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吧,”徐子允感嘆道,“太多官員確實是久居長安,就忘了地方子民了。”
他看向顧懷:“謝洵不太喜歡你,覺得你這次進京是想以藩王之身在朝中把水攪亂,他這個勤勤懇懇的縫補匠,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有變數,一邊勉力把朝堂安穩的維持下去,一邊也在尋找著改變朝堂的機會。”
“我對你的印象還算不錯,起碼能在朝廷上訓斥官員不懂我大魏根基是什麼,已經好過大部分官員了。”
他轉身走向文華殿,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長安,長居久安,嘿,倒也貼切...”
......
顧懷當然知道朝廷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步。
一切的原因還是因為太祖太宗做了不少事情,讓魏朝的君權空前的集中。
無論是內閣還是宦官,說到底都是為了君權服務的,而整個朝堂的風氣,說到底也是由皇帝的能力直接決定的。
每一個朝代都會經歷不可避免的內部腐朽,地方官僚們開始只關心政績不在乎民生,而貪腐問題會普遍存在。
只是在魏朝,因為根本制度的問題,這些因素出現得比普通王朝快了許多。
尤其是在當今魏皇完全不理朝政,內閣又被何公公完全制衡蓋過的如今。
何公公也貪,我貪點怎麼了?
何公公不想賑災,我順著他的意思不就行了?
反正皇上整天在宮裡,也不關心這些。
這就是大部分官員的心聲。
於是整個大魏的根子,就徹底爛了。
顧懷也是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朝廷遲遲不賑災,為什麼楊少虹敢在平涼對自己動手。
說到底其實就是皇帝不管事,只是這件看起來很小的事情被無限的放大了。
他總算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喚過一個小太監讓他帶自己去一趟司禮監。
既然歷史終究會發展到那一步,不如讓自己來添一把火。
起碼自己還可以在過程裡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