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閣。
謝洵放下了手中的摺子,揉了揉因為上了年紀而有些昏花的眼睛。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西北旱災,南方劍拔弩張,魏皇身體每況愈下,朝堂上最近因為盧何入閣也起了看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他這個做首輔的,也只能是拆東牆補西牆,盡力維持著這個帝國。
外面下著雨,天色有些昏暗,門口的小黃門壓低著咳嗽的聲音,盧何如之前一樣不知道跑去了哪兒,徐子允正在批著各地今年報上的春耕事宜。
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摺子:岷山總兵楊公宜報,岷山衛騎兵在平涼西境外巡邏時接觸到了蒙古人。
天氣有些陰冷,謝洵的臉上也帶了點寒意。
南乾近些年小動作不斷,連蒙古人也開始南下了嗎?
在平涼周圍發現蒙古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首先正對著蒙古的是一個涼州,與蒙古人的互市貿易基本都是在涼州完成的,少數漢化的蒙古人也居住在涼州北方,所以基本不可能有蒙古人繞過涼州南下。
就算涼州衛因為災情沒法對蒙古人保持以往的警惕,也不可能大搖大擺的讓蒙古人穿過涼州到達平涼府附近。
如果只是零星幾個蒙古人,那可以說是某些蒙古漢子想把馬運到內地來賣,價格高些,但楊公宜的摺子寫的很清楚,是配備了斥候騎兵的大批蒙古人。
不是使節,也不太可能是部落遷徙,這批人到底是去平涼做什麼的?
他在摺子上批覆:已閱,令岷山衛士兵開始沿平涼西線排查所有入境蒙古人口,若是有蒙古軍隊入境,凡事自決;去信訓斥涼州衛,加強對蒙古的監視,防止蒙古人南下。
封了摺子,他讓小黃門送去了司禮監。
這種關於軍隊的事務,何公公一般都會直接批紅,這也算是何公公為數不多的優點了,分得清自己不懂軍事,從不多加干涉。
工部尚書賑災尚需時間,涼州已經是個爛攤子,蒙古人如果也蠢蠢欲動,魏國被南北夾擊,壓力就太大了。
他又拿起了下一封摺子,掃了一眼是關於永平賦稅的,永平知府上書對於朝廷兩次對永平加稅民間已經怨聲載道,希望朝廷能減輕賦稅。
謝洵的臉上有些無奈,魏國東方的賦稅基本都是永平府撐起來的,這幾年國家處處都要用錢,若是減了賦稅,可能就要出大窟窿了。
加稅兩次實在是無可奈何之舉,畢竟還有西北南方那麼多軍隊要養著,他只能把摺子放到一邊,準備留中不發。
但總是忍不住去看,謝洵就是永平府人,怎能不知道加稅兩次會讓永平真正的平民階層生存艱難?地主豪紳階級再加稅幾次也會對他們無關痛癢,但對於指著打漁和幾畝薄田生存的平民來說,這兩次加稅或許會讓他們原本一年辛苦下來僅存的一點糧食全部交空。
軍隊養的太多,就會對國家的賦稅造成太大的壓力,但如果沒有軍隊,魏國的地理位置也實在有些不好,南對南乾,北有蒙古,永平邊上還有高麗,涼州連通西域,別看現在各國每年都有使節來朝,若是魏國蒙難,這些國家都不會介意上來踩一腳。
積弊太多了。
他想做一些事情,多年的執政和宦海沉浮讓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套模糊的改革方案,魏皇曾經和他秉燭夜談,也對他的想法很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