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工和實驗室門口保安打了個招呼,正要徑直衝進裡面,忽然想起來,尷尬地對站起身的保安笑了笑,轉向桌子,規規矩矩地在登記簿上填上自己的大名,時間和事由。放下筆,挺起腰身,沉穩地走向大門,刷指紋。這是劉睿陽定下的規矩,特地和黃立工打過招呼,貴為企業第一人也必須遵守。
實驗室裡,劉睿陽和李佳神態放鬆,正靠坐在辦公桌邊沿說話。看到黃立工進來,劉睿陽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李佳直起身,恭敬地叫了聲“黃總”。黃立工掃了全場一眼,工程師們或在檢視裝置,或在低頭檢視資料,或在牆邊低聲交流,和大學實驗室差不多,全無森嚴肅穆的氣氛。
“我餓了!”黃立工迎向劉睿陽的眼神,嚷嚷道。工程師們這才抬起頭,發出一片輕笑聲,接著又低頭忙著各自的事。
劉睿陽看著李佳,李佳點點頭,起身巡場壓陣。
走出樓外,黃立工搭著劉睿陽肩膀,夕陽已壓下樹梢,最後的餘暉蘊染樓頂,像是經年儲放地下的蜂蜜剛開壇,散入溫水中。
“好久沒走在黃昏裡了。”黃立工出神地看著,說。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起童年時,他倆放學後就是這麼勾搭著,在金黃落日裡,一路玩耍,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也是相互扶著肩膀。
“長大了,你跑得太快。”
“胡說,打小開始,我就一直得追著你的腳步。”
“我哪裡還跑得動?”劉睿陽露出一絲苦笑。
黃立工鬆開手,捶了劉睿陽肩膀一拳,瞪著他。劉睿陽收起苦笑,伸出左手。黃立工猶豫了一下,也伸出左手,握住,肩膀微沉,擺出掰手腕的架勢。這是兩人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兩隻左腳還要抵著,看誰最後能把誰甩出去。劉睿陽若無其事地站著,黃立工連著用了幾下勁,雖然沒盡全力,但是劉睿陽的手紋絲不動。
“什麼時候練得這麼好的?你小時候從來玩不過我。”黃立工疑惑地看著他。
“Mo
ste
。”劉睿陽脫口而出,馬上意識到不妥,掩飾地笑了一聲,“魔鬼訓練。”
“兩位老總興致這麼好呢?!”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黃立工轉頭,羅平志滿臉堆笑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看來他剛才是在看著兩人掰手腕呢。
“聊發少年狂而已。”劉睿陽說。
羅平志誇張地搖頭,“兩位老總要是老夫,那我得快入土了。”頓了一頓,他恭敬地點頭,揚手,“不打擾兩位老總。我還要見客戶,很有意向,嘿,先走了。”
看著他志得意滿遠去的身影,黃立工皺著眉頭說,“他是四川來的嗎?”
劉睿陽搖頭,“怎麼了?”
“變臉玩得好。”黃立工冷哼一聲,“簡直就是我黃立工的晴雨表,看他臉色就知道最近我表現怎樣,努力是不是有效果了。”說到這裡,自己都不由笑了起來,這段時間確實春風得意,論壇上與汪自強一出雙簧,可謂是攻佔供應鏈心智的頂峰之作。挑戰大佬反得到大佬嘉許,甚至被邀晚上一起喝酒,在業內轟動一時,鯤鵬也隨之聲名大振。“關鍵步伐一旦走對,各方形成正向協力,這個局面,鯤鵬不騰飛也難啊?!”黃立工自得的說,“睿陽,今晚該你請我才對。”
劉睿陽只是微笑,“你想去哪?”
“老地方。”
劉睿陽搖了搖頭,“你送我回去啊。”
黃立工乾笑了一聲,笑聲裡有些不好意思。劉睿陽有點疑惑,不過他的疑惑只持續到廠區大門口。一輛黑車等在門口,許茜茜搖下車窗,示意他倆上車。
“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黃立工看向對岸。劉睿陽順著他眼光看過去,那邊樓宇裡的燈光多了起來,隱隱連成了一條線,在河水裡微微盪漾。
黃立工拉著劉睿陽在河道邊的長椅上坐下。江風拂過,酒勁藉著發出來,黃立工身上一陣火熱,“以前就是一團亂麻,我們也就在亂麻中這麼亂走過來。”他看向劉睿陽,手在空中緊緊地握住,“現在,終於找到那把刀了!亂麻已破,相信我,鯤鵬馬上就要騰飛了。”
“我相信你。”劉睿陽說。黃立工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是真誠。這段時間黃立工的騰挪和拼搏,劉睿陽看在眼前,確實很是信服,甚至都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可惜,浪費了幾年時間。我應該更早看出這破局的關鍵。”
“這不是浪費。”
“嗯?”
“就像我們在實驗室一樣,總要試過幾百上千種失敗,才會找到那條正確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