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泉連忙謝恩站起來。
便在這時,一身士子裝扮的裴雲走進東偏殿。
他眼底深處有一抹複雜的神色。
曾幾何時,他是朝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韓公端對他非常欣賞,清流文臣也不再對他懷有敵視的情緒,他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才融入到文臣群體之中。那時候的他躊躇滿志,一心想要成為青史留名的治世文臣,為了達成心中所願,他甚至願意親手葬送裴家在軍中的榮光。
然而他終究還是失敗了,被徹底趕出這座朝堂。
原本以為此生不得再入宮門,沒成想竟然還有一個機會。
這一刻心中百折千回,裴雲根本不在意身旁的兩名廷衛,也懶得理會那些朝堂重臣憤怒的目光,從容地走到胡泉身旁,然後一絲不苟地行禮參拜。
劉賢沉默地看著他。
陳安便將胡泉的指控和鑾儀衛查到的線索簡略陳述,最後沉聲問道:“裴雲,你可知罪?”
裴雲轉過頭看了胡泉一眼,目光中有幾分憐憫之意,旋即又化為嘲弄。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啟奏陛下,草民確與此事有關。”
滿殿譁然。
“畜生!”
“該殺!”
“誅之!”
群臣憤怒的聲浪撲面而來,站在一旁的胡泉已經承受不住這等滔天威勢,顫抖著往旁邊走了兩步。然而此刻已經無人注意他,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裴雲噴湧出憤恨的言辭。
從古至今,弒父乃是滅絕人性的大罪,更何況裴雲此刻還是這等從容的神態?
在很多人看來,這人已經瘋魔。
劉賢待聲浪稍稍平息,皺眉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裴雲抬眼迎著天子冷峻的目光,坦誠地道:“草民知道。不過還請陛下明辨,草民雖然有份參與,但絕非此案的幕後主使,謀劃這一切的另有其人。”
刑部尚書高秋怒斥道:“聖駕當面,你還敢巧舌如簧?”
裴雲答道:“草民不敢虛言。”
劉賢冷聲道:“你且說出幕後主使的姓名。”
裴雲緩緩舒出一口濁氣,狀若無意地看了一眼前方裴越的背影,然後在滿殿大臣的注視中,一字字道:“謀劃定國府刺殺案的幕後主使,便是景仁宮的太后娘娘!”
滿殿死寂。
裴雲眼中閃過一抹釋然的笑意。
彷彿終於從這人世間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