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的興奮讓我們誰也睡不著,或許學校的老師們已經看慣了每一屆畢業生的畢業之夜狂歡,他們誰也沒有阻止我們這種肆意的狂歡。只見我們的教學樓和宿舍燈火通明,校園裡三五成群的同學到處亂串,一對對情侶肆無忌憚的在小樹林裡或其他稍微有點陰暗的地方相擁相吻,誰也沒有去打擾這種平時誰都不敢做出的出格行為。是的,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分別了,我們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鄉,猶如成熟季節炸開的一個黃豆的豆莢,一粒粒金黃圓潤而又飽滿的豆粒隨著豆莢的爆裂而讓這些豆粒向著遠方四處飛去,嗯,我們也如同這一粒粒的豆粒,只需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就會向著屬於自己的各自的地方飛去,從此,要想再見一面,或許真的很難很難。
我和柳兒在校園裡扛著一條從教室裡端來的長板凳,在校園裡不停的變換著地方轉悠。校園的夜景真美,三年來,我是第一次這麼完美的欣賞校園裡的夜景,誰也不會在意在今天這個夜晚,是柳兒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他們都有他們各自追逐的目標,誰還會有心思去關心別人的事。
愛是選擇,愛是經歷,這是我這麼多年以來總結出對於愛情的最好的經驗教訓。說什麼海誓山盟,說什麼緣分,其實感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是忽悠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的鬼把戲。當你經歷多了,你就會做出一個較為正確的選擇,你所謂的為了愛情而放不下,不是因為你放不下這個人,而是你放不下你既得的利益而已。這些既得的利益包括美貌、金錢等等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智慧的人總是善於做出正確的選擇,而愚蠢的人卻相信天底下所謂的緣分。
那一年,我十八歲,十八歲的男孩應該懂一些男歡女愛的道理。可是,十八歲的我真的不懂,我更不懂什麼叫做選擇,因為我的經歷真的太少,我的父母對我的教育也是太少,社會對我的教育或許是更少。我一路走來,小學、初中、師範,學業一帆風順,這樣的順風順水讓我和那些復讀生同學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是的,他們的經歷比我多,而且是多的很多,多到上下幾屆的學生都曾是他們的同班同學,而自認清高的我卻沒有這麼多的經歷,所以,我真的不懂愛,我只是把柳兒當作是我最好的好友而已。
年輕的我們,旺盛的精力,竟然讓我們一個個一夜未睡。突然,彷彿就是突然之間,太陽從校園東面院牆邊的銀杏樹梢躍然而起,頓時整個校園霞光萬道。我和柳兒該分手了,我和我的同學們該分手了。
剛才還是卿卿我我的一對對情侶和三五成群的同學立馬戀戀不捨的回到宿舍整理物品,我也送柳兒從校門口出去回家。我不知道當時的柳兒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反正我是感覺很美好很純潔的樣子。我後悔當時的我不懂愛,或許當時的我真的沒有發育成熟,如果換做是現在,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娶柳兒回家為妻。可是,當時的我真的不懂愛,即使面對送上門來的柳兒,我也似乎總是那麼堅定的拒絕柳兒的示愛。是的,我把柳兒從校門口送走了,這一分離,我們到現在再也未遇見。
我們這個城市很小,但是這個很小很小的城市竟然讓我和柳兒在以後的三十多年裡,未曾見過一面!
校園裡霞光萬道,如夢初醒的同學們這時才知道,我們真正分別的時候到了。同學們一個個告別昨夜的喧騰紛紛來到宿舍整理行李,這些陪伴了我們三年的生活學習用品對於我們來說,此時它們已經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它們已經成了我們踏上人生新的旅程的累贅。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只聽見從宿舍二樓飛下一個暖水瓶,一種當時特有的暖水瓶,現在還能夠見到這樣的塑膠外殼的暖水瓶,只聽“啪”的一聲,這個暖水瓶很是清脆的被狠狠的砸落在地面的水泥地面上。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響聲,各個宿舍裡的暖水瓶如鋪天蓋地似的從各個宿舍的窗戶裡扔出來,並且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此起彼伏的響聲,彷彿是春節大年初一燃放的鞭炮,彷彿預示著給我們送行。男生宿舍是這樣的一番場景,女生宿舍同樣也不例外,只有我一個人很心疼這些陪伴我三年並且現在仍能夠使用的暖水瓶。
同宿舍裡的同學看我正在抱著暖水瓶猶豫著的時候,他突然從我手裡搶過我的暖水瓶試圖從宿舍的窗戶扔出去,剛才還在猶豫的我突然發瘋似的從這個同學的手裡奪下我的暖水瓶,並大聲吼道:“要扔就扔你自己的暖水瓶,我的暖水瓶今天不扔!”
同宿舍的其他同學看到平時很少發脾氣的我竟然在這畢業分手的時候和他們鬧不愉快,一個個面面相覷的看著我。不一會在一個同學的打圓場下,他們又恢復了剛才的瘋狂。他們不僅扔掉了陪伴他們三年的暖水瓶,他們還把陪伴他們三年學習生活的臉盆、腳盆、牙杯牙刷牙膏、書本等等統統扔掉!這是一群已經發了瘋似的人,他們感覺好像世界末日來到似的把他們的被子褥子,甚至是自己的衣服統統扔在地上,或從宿舍的窗戶扔出去,這簡直是一場誰也未曾見過的撤離大逃亡!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讓我這些同學是如此的瘋狂?我陷入了沉思,我默默的把屬於我的所有行李、衣服、書本一一打包帶走。當我背起這些沉重而又臃腫的行李走出宿舍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宿舍外簡直是一場人間浩劫!地上、花草上、樹枝上,到處都是被這些同學扔掉的東西,花花綠綠的床單被褥、五顏六色的盆盆罐罐、各色各樣的大小衣服,還有滿地被摔碎的暖水瓶內膽的玻璃碴子!
他們輕裝上陣,而只有我一個人手提肩扛這些屬於我的行李,我一個人很是另類的獨自走在去校門口集合的路上。他們每個縣區都安排有大客車來接他們畢業回家,只有我的所屬區部門沒有派車接我畢業回家。
他們的大客車來了,剛才還是那麼看似堅強的他們一個個竟然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一個個緊緊的攥著同學的手不願離開。哪怕就是遇到不認識的別的班級的同學,他們也是見面相擁,繼而淚流滿面!
是的,我心硬如鐵。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本該很高興的畢業離開的那天早晨,竟然被我們一個個同學演繹成了一場肝腸寸斷的生死離別?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或男生、或女生流滿雙頰的淚水是從何而來?他們的淚水是那麼的真情而又那麼的廉價!
真情的淚水錶現在他們會緊緊抓住同班同學的手,任憑讓自己的淚水流個不停;廉價的是,他們遇見不認識的同學時,也是一陣抱頭痛哭,一副難捨難離的樣子,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讓我有點感覺好笑和不可思議,又不是生死離別、陰陽相隔,何必動如此真情?
母親很是心疼回到家的我竟然手提肩扛這麼多的行李,母親在責怪我為什麼不讓我的哥哥去幫忙,幫我拿些行李回家。當我對母親描述我們早晨這些同學的瘋狂舉動時,母親嘆口氣說道,人不能作!
是的,人不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