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還有那麼多說不出口的抱歉，已盡數將他淹沒。

——

那一年的春天，王雲生十歲。

他的個子拔高的很快，腳下的鞋子已經有些不合腳了，他上體育課時跑都跑不開，一跑腳尖就被頂的生疼。

但是好面子的孩子在學校裡裝著沒事一般，等回到家裡卻是發起了脾氣。

他把鞋脫了然後狠狠的摔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想要一雙新球鞋，劉梅好脾氣的蹲在鞋櫃邊上，把其他鞋子一雙雙的翻出來，然後不住的問他...

“這雙試一試？”

“這雙也是去年買的，試試看？”

“這雙試試...”

王雲生想要新鞋子，所以他不停的哭鬧，鬧到最後他終於是光著腳衝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還甩下一句話。

“那些都很破了！你就是不想給我買！！！”

劉梅最後嘆了口氣，還是把鞋子一雙雙的收好，放回了鞋盒裡。

這是母子倆第一次因為貧窮而爭執，王雲生還不懂母親的無奈，母親也不懂孩子的自尊。

王雲生上了初中，她的母親來接他的時候總是會順道著在周邊垃圾桶處撿走很多的塑膠瓶，她把它們當寶貝似的全部收在了一個大袋子裡，但王雲生卻因此被同學嘲笑了。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讓母親來接他放學，他自己每天揹著書包徒步走四公里上下學，因為他連公交車都坐不起。

到初二的時候，正是所有青少年最叛逆的時候，王雲生也一樣，他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了一起，成績也直線下滑，但那陣劉梅常常加夜班，王雲生基本就見不著她。

其實他心裡清楚，見到了也沒關係，因為劉梅根本連他成績好壞都看不懂，全聽他一張嘴說。

他是差點就誤入歧途了的，但那天他生日，回到家時卻見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生日蛋糕，邊上還放著一個嶄新的鞋盒，那還是他最心心念唸的運動品牌。

他驚呆了，可是一轉頭就看到了熬得兩眼烏青的劉梅，劉梅卻笑的很開心，她捧著一碗麵條進來了。

“你吃蛋糕...我吃麵...快吃快吃，你今天生日！”

那是王雲生頭一回明白了，即便貧窮，母親給他的愛也沒有打過折扣，只是力所不能及，非其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