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人的話,他不大會講,即使是對著自己的閨女。
“天冷,你去了那邊先將養,等身體完全恢復了,再考慮上班的事,生活費和欠下的藥費我以後每月轉給你,聽之遙說那位醫生,人比較和善,請他多寬限一段時間。”
藥費肯定不低,但蘇濟然根本就不想收她的。
然而這話林墨說不出口,她嗓音悶悶的,帶了一絲鼻音:“你自己留一部分用,我在L市花銷很小,蘇醫生醫術出色,很多人治好了病,送來蔬菜水果,他都拿給我們用,平常東西買得不多。”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棉衣,衣袖外側磨破了一個洞。
“爸爸,你換一下衣服,我幫你把這件補上。”
林之永把棉衣脫下來遞給她:“明天白天再縫,我後天回去上班。”
次日,林之永出門買菜,林墨去他房間裡翻找衣服,把有破損的都挑出來,分別找了同色系的線給縫補好。
將衣服疊好放回去,開啟手機看,裡面有蘇濟然發的資訊:你什麼時候回來?
林墨想了想,回覆:二樓有房間,你搬回落櫻苑住,我就回去,不然我沒法心安理得。
他暫時沒回。
下午,林墨從書櫃裡找了幾本書,坐在客廳裡翻閱。
窗外暮色變濃,初春的黃昏比之數九寒天,又退卻了幾分冷意。
林之永在收拾行李,初七一早他就得回C市。
林墨把書放回書櫃裡,轉身走到他臥室門口,站著沒動。
她聽園子裡的奶奶們說,她父親年輕時是整條街最英俊的小夥子,喜歡他的姑娘能從街頭排到街尾。
就連離婚後,也有不少人來為他做媒的,一些姑娘甚至不嫌棄他帶著她這個拖油瓶,但他全都推拒了。
他常年鬱鬱不樂,做工時又是風吹日曬,時間久了,面板變得粗糙,頭髮絲也有好多發白的。
於珍珍以前講,她爸爸頭上冒出了幾根白色的頭髮,讓她幫忙拔掉,還開玩笑說拔一根付給她一元錢。
可是,面前的,她的父親,髮絲變白的有這麼多,她如何拔得乾淨?
濃濃的心酸在她心田裡流淌而過。
林之永把行李箱合上,回過頭才看見她。
“到時我送不了你,路上小心點,那邊到站了有人來接嗎?”
“有人會來接我,爸爸,你工作時,注意安全,不要,有事。”
他的心被她這句話刺痛了。
他何曾關心過她?要不是她這次病得嚴重,喚醒了他那麼一點良知,他恐怕還是會像以往那樣,任由她自生自滅。
只對她盡了一次父親的責任,她就掏心掏肺地對他好。
初七凌晨,外面起了薄薄的霧,布穀鳥的叫聲空靈曠遠。
林之永起床後,走到林墨房間,端詳著女兒沉靜的睡顏。
“爸爸去工作了,你會好的,以後,都會好起來......”
說完,他回房拎著行李箱出去,將門輕輕關上。
而後,他伴著晨光熹微,踏著小區裡的石板路,慢慢往外走。
林墨緩緩睜開眸子,眼角溼漉。
她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三十分。
裡面有蘇濟然發的資訊:林墨,我搬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