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天邊堆積了幾團烏雲,屋子裡空氣有些沉悶,可能是要下雨了。
林墨接到了二祖父打來的電話。
“小墨,在外地工作得好嗎?
“挺好的,您身體還好嗎?”
“哪都好,就是操心之遙的事,我倆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老早就盼著他成婚了能有個人跟他互相照顧,小墨,之遙跟你最親近,你跟二爺爺說說,他看上的是誰家的姑娘,是不是彩禮有什麼要求......”
“您放心,小叔的女朋友,我認識,她人很好,只是在外地工作,地方離得遠......”
林墨掛了電話,耳邊還回蕩著二祖父略顯蒼老的聲音。
晚上,伴著幾個響雷,天邊劃開一道光亮,少頃,雨珠飄落在窗戶玻璃上,滴滴答答作響。
夜不成寐。
林氏家規第一條:大恩銘感五內,應當感恩圖報。
曾祖父出生於D省,那個年代還有戰亂。
他年輕時歷經苦難,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了很多年,那時稱為逃荒。
有一次,他摔倒在泥濘的路邊,本就有陳疾的腿腳又開始作痛。
他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吧,螻蟻一樣的日子,也過夠了。
陰沉沉的雨天,他躺在地上,沒有再作掙扎。
一把黑布傘撐開著放在了他頭頂上方,傘面上已落了一層細密的雨,雨水慢慢凝在一起,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他移開傘,抬臉看去。
一人站在模糊的雨霧裡,目光卻清亮得宛如明月。
“可還走得動路?”
他撐著溼淋淋的地面起身,隨著那人走走停停,直到面前出現一間瓦房。
屋裡有簡單的床榻,還燒了一個火爐,爐子上熱著一鍋粥。
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驀地,他又燃起了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那人年紀尚輕,好像懂得醫術。
天放晴後,他出去採了草藥回來,分出一些熬成了湯藥,另一些碾碎了給他敷在傷腿上。
幾日後,腿竟然奇蹟般的不痛了。
他當即下跪磕頭,被那位恩人扶了起來,問他今後作何打算。
他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恩人把瓦房留給他住,只說出來歷練,差不多到時候,該回去了,讓他自己保重。
他靠著恩人留下的驅寒的草藥,以及彌足珍貴的半袋子糧食,自己再去林子裡挖野菜,撿了枯枝當作柴禾......
如此,熬過了他此生最艱難的一個冬天。
他連恩人的全名都不知道,只知他字瑜曦。
後來他又輾轉回了家鄉,找了地方做工,生活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再後來,有了祖父和二祖父。
祖父長大後去了與D省相鄰的A市讀書、工作,祖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於是他們就在A市定了居。
二祖父留在老宅,為曾祖父和曾祖母送終後,甚少離開。
假使當年沒有那位恩人的雪中送炭,很可能,也就沒有林墨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