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音拿起一瓶，冷靜的看著藥品名稱，卻林院長接下來的話，像當頭一盆冷水，潑的渾身僵硬。

“你現在讓她吃藥，當然是會有一定的效果，但是等於拿著為數不多的生命在供你們探望。”

用命來供養他們的探望……

李淮音手一鬆，藥瓶掉落在玻璃櫃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可以這麼告訴你啊，小姑娘。”老院長收回了昂貴的小藥瓶，仔細的講道：“身體和靈魂，都需要消耗一定數值，才可以同時安全無虞的運作。而一旦這個供養的池子裡面沒有水了，那麼總要顧忌一方的運作，腦子分少了，身體自然就好了，腦子分多了，身體自然破敗，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李淮音艱難的點點頭，“我明白了。”

秦伯異撐住桌子，彎下腰，儘量跟李淮音平視，安慰道：“這跟你沒有關係，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李淮音直視他，斬釘截鐵的說，“有。”有關係的。

林院長仰天長嘆，目光復雜的看著小姑娘，感慨萬千：“真是厲害，能找到這麼像的人，太像了。”

不是像，簡直就是那個小瘋丫頭的長大版！

那個每天上他的課，都愛湊到哥哥身邊，睡到昏天黑地的秦希兒，他敢保證，如果那個瘋丫頭當年沒丟，健健康康的長大了，絕對就是這個樣子。

被秦伯異赤色的眼眸一瞪，林院長擺手示弱，往後退了好幾步，躲在椅子後，尷尬的說：“好好好，老頭子我不說了，不說了。”

秦伯異低頭，捧著小姑娘慘白的一側臉頰，發覺溫度很低。

李淮音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好好的奶奶就不能再見面了，如果身體都沒了，那要靈魂放在哪裡去？

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秦伯異用掌心給她溫暖，溫柔的說：“我會想辦法，信我。”

林院長看出來了一絲不對勁來，突然想起來今天對秦伯異那一通詭異的測試結果，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個傢伙不會是……

李淮音眼裡哀傷藏都藏不住，她假裝鎮靜，“我沒事的，秦叔，我可以不見奶奶，沒關係的。對我來說，沒什麼影響的。”她笑笑。

秦伯異心疼的抱住了她，不過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怎麼就這麼懂事呢。

為什麼人要經歷這些生死離別，秦伯異眼底一灘死水般的下方，洶湧的暗流已經足以摧毀一切。

“怎麼說呢。”

林院長撓了撓光禿禿的後腦勺，走到桌子上，看著一桌子的藥，他拿去了一瓶，看著上面進口藥的名稱，“不一定是讓你非要跟秦夫人隔離，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你就是她的藥。”

李淮音看了過來，不解的問怎麼講。

林院長淡定的把那一堆藥，收回了櫃子裡，“人呢，上了一定的年紀，就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病。這是誰也無法避免的，有些人甚至早年就會因為家族遺傳而……咳咳。”

察覺到自己又開始說不對了，他偷偷的看了秦伯異一眼，發現對方沒什麼表示，這才繼續放心的說:“所以沒什麼可悲哀的，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盡力挽留，時常關懷。最後充其量也就是讓自己不受遺憾和悔恨，僅此而已。”

李淮音失落的垂眸，感到一陣無力。

她不知道為什麼，李小青死去的時候，可能已成定局，她沒有太多悲傷，反而有種釋懷。如今她跟老太太面臨著離別，卻怎麼也割捨不下，心底深處有種撕扯一般的痛楚。

老頭子見她悲傷的樣子天可憐見的，知道悲傷不作假，也難得多說了幾句：“其實也不必難過，以現在秦夫人的這種情況，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很多走到這一步的老人啊，其實都已經沒有什麼救治的可能了。但是老夫人的身體素質還是可以的，暫時不會出現大的問題。只是可能會腦子不太清晰，不太能夠認人，再加上一旦心情過於起伏，才會出現像今天這樣昏睡的情況。”

“不過好的一方面是，儘管老太太在不清楚的情況下，說話做事之類，一些基礎的身體反應是不會大問題的，就單憑這一點，他已經比好多老年痴呆症的人要好了。”

“你就是她的一味藥，同時也是她的心病。”

李淮音抬頭，剛好看到秦伯異溫柔又憐惜的眼眸，無聲的一滴淚滑落至腮邊。

他乾燥火熱的指腹摩挲過下巴，用指尖的溫度蒸發了那滴淚。

“我懂了，我會讓奶奶需要我的時候再過來的。”

看到秦伯異眼底出現不贊同的神情，李淮音知道，他是怕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隨叫隨到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