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好,我來找老爺子說說話。”
段七娘連忙上了茶,端起銅盆就退回後廂,行姿端莊優雅,段大師想齜牙咧嘴,結果被小娘皮回頭一眼就瞪沒了。
看著表情古怪的戚籠,段大師老羞成怒,剛想喝罵,戚籠抬頭,疑惑道:“七姑娘有東西沒帶?”
老江湖積累多年的罵人俚語最終成了短促的乾咳聲。
“小白臉我警告你不要狗仗人勢,我孫女總有不在的時候,惹毛了老子找人弄死你!”
可惜大師一邊喘氣一邊張望的表情沒什麼說服力。
“你莫不是來道歉的,看在孫女的份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謝謝,謝謝您老三年來的幫扶,”戚籠低頭,頓了頓:“我是來請辭的。”
段大師驚愕,然後暴怒,上前一步就是一巴掌,戚籠指尖一動,暗歎,止住,硬捱了這一下,一聲脆響,右半邊臉肉眼可見紅腫起來。
“這巴掌打的也好,本來想給您磕個頭再走,但我這人實在不喜歡給人跪下。”
戚籠揉了揉臉頰,感覺視線都微微晃盪,這掄鐵錘掄了幾十年的一巴掌氣力,還真是夠勁。
段大師打完後就後悔了,見戚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樣子,怒氣又生。
“你小子忘恩負義!”
“我在您這兒幹了三年,乾的最多,拿的最少,我覺的我至少有不幹的自由。”
“老子缺你那兩個子兒嗎!這座刀匠行老子都準備留給你!”
“還有個黃花大孫女,”戚籠笑道。
“你不喜歡我孫女?還是你不想入贅?”段大師狐疑道,最後退了一大步,咬牙道:“實在不行,頭胎就姓戚好了。”
戚籠撓了撓眉心,突然感覺頭疼,嘆了口氣:“我待在這兒,對您和您孫女都不好,我這身份——”
“黑戶的身份有幾個乾淨的,”段大師嗤笑道:“無非是偷雞摸狗的小賊,丟盔棄甲的敗兵,做些下九流的營生。”
“呃,我做的活兒,比較有挑戰性,”戚籠沉吟了下,“三年前,山南道最大的麻匪赤身賊您聽說過沒?”
“那是我創立的。”
……
段大師把戚籠當乾兒子養,準備養老送終的那種。
但乾兒子到底不是親兒子,身份曝光,養老不一定能養老,送終是肯定能送終的,畢竟是山南道諸兵閥合力通緝的大賊首,人頭相當值錢。
戚籠並沒有立刻離開,一來他要為即將做的事做準備,二來,他的手藝暫還沒學全。
“武學煉養並重,你的身子我無法醫治,但是我有一門養法,可以延緩筋骨衰頹。”
巨人口吐洪音,半跏趺坐,身上筋肉蠕動,血氣流竄,漸漸勾勒處一尊以筋為骨,以肉為線的大型佛教紋身。
“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嗔是地獄,愚痴是畜生。”
念唱似低實高,彷彿是從人身四萬八千毛孔中一齊唱出,震盪的戚籠氣血翻滾,彷彿身子在血海浮屠中飄蕩,心念似定實不定,連那三年都沒知覺的脊椎關節似乎都微微刺痛。
“筋肉為表,法相為本,貝葉護經,實相菩提。”
巨人睜眼,恰似血海化橋,須彌山開。
“故又稱——筋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