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尊怪物,比常人大上兩圈的腦袋直接頂在門檻上,脖子幾乎沒有,一雙銅鈴眼直勾勾的盯著戚籠,這種像是從法臺上走下來的怪物,天然就有一種鎮人的氣場。
‘轟’的一聲,對方的手臂直接轟開牆壁,碎石磚瓦濺射如同暗器,一張簸箕大的怪掌從塵霧中卷出,直勾勾的抓向戚籠腦袋。
這怪物把一百零八種拳術烙印在筋、皮之中,一舉一動,便是天然的拳術變化,這一張抓來,戚籠聽到了鋼鞭勁、看到了五指如槍、在那五指指蹼之間,聽到層層疊疊的蛙鳴。
戚籠依舊端坐在梨花木的老爺椅上,雙手搭著扶手,面色不變,只是在對方指風扎到腦門之際,手捏一個奇怪的佛印,一瞬間消失,然後再下一瞬間,貼到對方掌心。
一道猛烈的心臟跳動聲,不是一聲,而是兩聲。
羅武皇的心跳和戚籠的心跳在一瞬間重合在了一起。
戚籠的手掌好似像一個黑洞一樣,洶湧的勁力如長鯨吸水,吸入他的掌心,掌面的‘金箔’融入掌紋之中,並再次浮出。
如是三次,那洶湧滂湃的一掌,便就被化了乾淨。
“咦?與願印?”
羅武皇收了手掌,驚疑不動,他知道佛教有這種佛印,是‘釋迦五印’之一。
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意指佛陀能令眾生願望滿足,使眾生所祈求之願都能實現。
而吸願如吸勁,也正符合了‘與願印’的宗旨。
“不,這是人道印。”
羅武皇搖頭:“不對,閻佛寺的六道輪迴印我也領教過,陰氣森森的鬼玩意,沒道理像這般全是生機,用生機來化拳術。”
戚籠反問道:“生與死,真的有區別嗎?”
羅武皇狐疑的盯著戚籠如琉璃般晶瑩,甚至散發著祥和的眼神,突然哈哈一笑:
“嚇了老子一跳,老子剛還以為,是陳萬道這老鬼附了你的身,又在批老子呢。”
戚籠笑道:“倘如陳萬道來修煉這人道印,這境界一定比我高,他可是真正從‘地獄’復活的人。”
“也是,他們陳家的無字玉璧,據說是一位金丹高人留下的,單論武道精神上的高下,的確是在五閥的頂端。”
羅武皇盤膝一坐,屁股跟鐵腚一般,‘轟’的一下,直接把石板坐出了一個小坑。
“老子這幾天一直沒想明白,閻佛這老和尚狡兔三窟,你小子是怎麼找出來的呢,你小子不該和老子一樣麼,煉體的大行家,拳術卻稀鬆的很。”
羅武皇在天女閣見識過戚籠的‘奉龍甲’,一直以為戚籠是偶得奇遇,肉身異變,雖然談不上輕視,但也多少有些看不上。
但親眼見證閻佛與戚籠一戰,羅武皇頓時刮目相看,別的不說,換作是他,著了閻佛‘六道輪迴’的道兒,也不敢說一定能夠脫身。
他是肉身的怪物,精神是他的短板,某種意義上,閻佛正好克他。
戚籠沒有回答,只是再捏了一個‘天道印’。
這有點像是釋迦五印中的‘施無畏印’,屈手上舉於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此印能使眾生心安,無所畏怖,故稱施無畏。
羅武皇定定的看著這個‘天道印’,越看銅鈴眼瞪的越大,越看越沉迷,他從這道印中,看到了恆河流沙、看出了一尊血水巨龍、看到了遮天一般的桀驁金翅、看到了戰死沙場的猛士、看到了在屍山血海中,盤膝坐定、一塵不染的小尼姑,以及尼姑眼中,那藏著一道無形的刀光……
單是這一印,等於是戚籠把一身的武道修行,在向對方敞開,你想學什麼、我就教什麼,按照行話來說,一位得道高人在荒山坐定,口述大道,教化眾生。
戚籠十數年的積累,加上近一年來的各種機緣,其實是很複雜的,佛門煉體術、刀術、拳腳功夫、迦樓羅血脈、神性龍屍、五大內家境界,每一種變化,可能都是常人花費數年精力,都未必能學會的。
厚積方能薄發,你換一個人,讓他經歷戚籠的一切機緣,十有八九好處沒到手,就會以各種方式慘死當場。
過了許久,羅武皇回過神來,長長吐了口氣,吹煙雨亭‘呼呼’作響。
“了不起,了不起,原來你不是如來,你是釋迦牟尼。”
在從唐國流傳過來的話本中,如來和釋迦是一回事,其實他們不完全是一回事。
如來在佛教中的意思,是指‘乘如實之道而來成正覺者’,也就是掌握絕對真理來到世上,並自我證就的聖者。
所有佛陀都可以是‘如來’。
而釋迦才是佛經之中,普渡眾生、解脫世人的佛祖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