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曜看她單手撐著頭,書也擱在一旁沒再動過,眼神呆滯迷離,已然是昏昏欲睡,覺得這小丫頭好笑又可愛,便伸出一指,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望月被碰了一下,抬頭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困的話躺下睡吧,我去叫人給你拿個毯子來。”
“嗯。”
她這時候聽話得很,寧曜叫她躺下,她就果真乖乖躺了下來,寧曜還取了一個沒坐過的軟墊,隔著茶几遞給她,讓她當軟枕用。
望月困得迷迷糊糊的,接過墊子抱在懷裡,翻了個身,就沒了動靜。
寧曜無奈,掀開簾子吩咐外面的文南:“去將我那張白熊絨毯取來。”
文南去取毯子的功夫,寧曜放輕動作站起來,繞過中間的茶几來到望月這邊,她睡顏恬靜,大約是因為吃飽喝足了,嘴角還掛著滿足的笑。
他把望月抱在懷裡的軟墊抽出來,墊在她腦袋下面。
那玉簪花因為他的動作而從望月髮間散開脫落,寧曜把花一一撿起來,放在茶壺旁。
毯子取來了,寧曜從文南手裡接過,又示意文南不要說話。
文南還是第一回見主子親自照料一個女子,從端茶倒水再到添衣加被,無微不至,昨夜又特地叮囑她們連夜做了不少糕點乾糧,和承平大人說過之後,連他都表現出了震驚。
看來主子很是上心姑娘。
既上心,親力親為,事無鉅細,連姑娘喜歡幾時起幾時睡,不愛吃太甜,不愛過多裝飾的喜好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面對姑娘時從不邀功諂媚,也從不逾矩,甚至有幾分小心翼翼,看來是真把人放在心尖兒上的。
從前也有不少官家小姐想要親近他們主子,但主子從未接受過,恨不得離那些女子十萬八千里遠。
也有丫鬟不長眼,意圖爬上主子的床,一夜夫妻之實,然後做個侍妾或是通房丫頭也好。但主子知道了,把那丫鬟直接送出了府,再警告府裡所有人,若是有人再動歪心思,殺無赦。
前後一對比,只怕回京之後,他們宣榮府得有個主母了。
文南這幾日伺候望月,自然知道姑娘心善人好,人生得又美,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只是這姑娘不知來歷,也不知家世如何,上頭還有意為主子指婚,主子要是想娶望月姑娘過門,定會有不少人設法阻攔。
若是那些腌臢手段傷到了姑娘,就不好了。
寧曜幫望月蓋好毯子,坐在一旁靜靜盯著她,眼中盡是說不清的溫柔與懷念。
看了一會,寧曜拾起望月放在一邊的書,翻了翻。
他忽然注意到望月在某一頁折起一塊書角。
翻到那一頁,寧曜只看了一眼,臉上便露出擔憂之色。
望月再次夢見了那隻三足金烏。
通體烏色,翼尖與尾翼點綴著金紅之羽的神鳥,自太陽中緩緩飛落,輕盈地歇在湯谷中身著青衣的女子肩頭,神女之美,能令珠沉玉碎。
突然山河動盪,天地將傾。
青衣神女撥開濃雲,與金烏一齊向人間看去,只見人界一片濁流翻湧,大水沖毀無數房屋,捲走無力的孩童婦女、牲畜牛羊,然而暴雨一刻未曾停歇。
神女臉上現出悲憫之色,三足金烏展翅飛向天空。
然後地動山搖,天地將傾。
望月不知為何,想追上那隻金烏,一步踏出,發現腳下空空蕩蕩。
她如從半空中掉到地上,瞬間驚醒,睜眼只看見馬車裡的軟墊,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著一張雪白毛皮所制的絨毯,甚是暖和。
馬車沒動,外頭還有人聲,寧曜也不在車上。
她打了個哈欠,這一覺睡得不安穩,醒來更困更累了。
睏倦之下,她也在疑惑,為何今天總是夢見傳說中的三足金烏,還有那個身穿青衣的神女。
細想之下,可能是昨兒寧曜和她說了旱神女魃的故事,但三足金烏為何會出現,她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