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霍嶼手臂上掛了一件厚衣服,他把衣服抖散,搭在妻子的肩膀,給她禦寒。
轉頭對傅款語氣很不好地說:“你自生自滅,別拉著別人和你一起遭罪。你大嫂的身子,在這祠堂裡面,還不得凍出個好歹來?懂不懂事……”
敬霜拽拽丈夫的衣袖,跟他解釋,是她自己過來的,不關三弟的事。
傅款不好意思把責任都推卸給大嫂,就理直氣壯地跟他大哥說:“你把我放出去,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說到底還是你非要關著我……”
“怎麼我關著你還有錯嗎?你到現在還認為自己很有理?”霍嶼感覺跟他弟弟多說一句話都要少活兩年。他脾氣剛一上來,被敬霜察覺到。敬霜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及時制止兄弟二人再次吵起來。
霍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再問你一遍,最後一遍。霍崢,你到底是要回歸仙界和家族徹底斷絕關係,還是要返回族裡永不歸天?”
“我要回仙界。”
“你這是死不悔改!你——”
“大哥!”傅款打斷霍嶼的話,“你也有憧憬的人,你那麼崇拜和尊敬霍連城,那你應該能理解我才是。”
“我不能理解!我實在是看不出,那傅白到底有什麼獨到之處……”
霍嶼很生氣地說著,說到一半,忽然瞥見他弟弟的眼睛。
傅款在祠堂裡呆了一天多了,身上都是積灰,臉也髒兮兮的,又因為不喝水不進食麵色慘白。
但他的目光卻像黑夜裡的熒火般亮得驚人。
霍嶼突然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他彷彿看見霍連城最後一次辭別,要去傅家的那天。他堅信自己能見識到前所未有的景色,於是那麼堅定地離開故鄉,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霍連城不帶任何遺憾地死去了。在這一刻,霍嶼意識到這樣的一件事。
叔叔是死得其所,才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遺物,甚至連身體和靈魂都沒有留下,只有空落落的一副棺。
霍嶼眼眶一熱,又抬起眼皮拼命向上看,止住淚意。
“我算是明白了,”霍嶼側著身子,不看任何人,“那傅白就是一火坑,我們霍家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地往裡跳,還自鳴得意。”
傅款被他大哥這句話說懵了,還是敬霜指了指敞開的門,做了口型說,去吧。
後知後覺的傅款明白大哥這是放行了,他站起來,向兄嫂深深一拜。想說得話有很多,但最終一句也沒有說出口。
霍崢離開了,和霍連城一樣,沒有回頭。
在傅款的腳步聲消失後,霍嶼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算是因果報應嗎?報應……我們老霍家也沒有刨過他們老傅家的祖墳吧?”
敬霜被丈夫逗笑了。她踮起腳攬住丈夫的肩膀,輕拍幾下。
這是從一開始就被她預料到的結局。
霍嶼還把弟弟當作小孩照護,但傅款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驕縱任性的小少爺了。他渡天劫、戰黃泉,他經歷過身體和意志的折磨,靈魂也被撕成碎片,還要拼湊著破碎的回憶,再度想起曾經的痛苦遭遇。
歷盡千帆,他依然能從容談笑。這個被全族溺愛著長大的孩子,已經變得很了不起了。
所以他更難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