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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沒得玩了

哪怕已經重歸仙位,由於因緣鎖和傅白已經成為一體,前者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後者,導致許多記憶仍舊處於有待開啟的狀態。

傅白的回憶依然存在許多空白的點。

“你在很久之前,就來過這座城了,傅白,在比你已知的,要更久之前。”

鬼魑的這句話莫名其妙,讓傅白有一瞬的晃神。

他的腦海中回憶起司子容的面龐。

沒能來得及見司子容最後一面,是傅白永世的遺憾。那時人界和黃泉的戰爭已經進行到了決戰的境地,你死我活,不到最終時刻,勝負都無法徹底分曉。傅白分身乏術,陷入一場苦戰之中。得知司子容的死訊時,傅白剛剛結束惡戰,身上的血氣還沒有散乾淨。

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沒有誰是常勝的將軍。昨夜還在秉燭夜談的朋友,今朝就化作一具染血的屍體。傅白深深地洞悉了這一點,他有這個覺悟,但那一刻真正到來時,他才明白,沒有人會真正地為死亡做好準備。

他不顧一切去見司子容。他看見他的摯友已經半化出龍身,長長的龍尾拖在地上,漂亮的銀色全然被鮮血和淤泥汙染。司子容上身保持著人的模樣,一柄長戟穿過她的身軀,直插地面,將她永遠地凝固成這樣的姿態。司子容的雙眼未能闔上,眼簾半垂,含著揮散不去的深深疲憊。這一仗打得極為慘痛,司子容手刃了鬼王的左右手之一——鬼魑,而在她筋疲力竭之後,一個魔族的術士偷襲,將那長戟釘入她的心臟。

司子容一生傳奇,她是出生時就被親人遺棄的“雜種”,是千年來唯一繼承真龍血脈的後代,是流浪者,是叛逆者。她本能翻江倒海地掀起銀龍一族新的時代,但她卻選擇和傅家的一個小孩共進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如果不是因為傅白,司子容沒有任何理由出手幫人界的忙。她明確地對外人表示過,她只認傅白一人,只聽從他的安排,她就是傅白拉過來的外援,想要利用她的力量,必須認可傅白的地位。

那時人界對傅家的雙子還有忌憚,人魔混血對他們來說既是蜜糖又是砒霜,將傅白傅瓊視為容易割手卻好用的武器,對於更多的人而言容易接受。

但司子容厭惡這種態度。說白了人界也好黃泉也罷,她都無所謂。她的親族拋棄過她,在世間摸爬滾打地行走那麼多年,司子容的感情被磨得很鈍,冷漠且傲然。

唯有傅白是不同的。司子容總是能回想起她和傅白初遇,隔著一扇窗。屋裡的小孩個子不夠高,趴在窗戶上還要踮腳。他安安靜靜的,眼睛明明被不打招呼闖入的光線蟄痛了,卻依然努力睜大,去接納那光。

司子容自認她在憑著一口怨氣活著,去爭搶,去掠奪。她把劍法修煉到極致,迎來的只有漫長的空虛。她的臉上掛著活潑明媚的笑,像個永遠都停留在最好年華的少女,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從骨子裡腐爛了。

她把傅白視作唯一的救贖,因為她能感受到自己是被接納的,傅白擁有這種接納任何人的天賦,好的壞的,善的惡的,他無一例外地承受下來。

司子容是個絮叨的人,什麼事都瞞不住,她的喜悅憤怒不滿都對傅白講過。時至今日,傅白閉上眼睛,彷彿都能聽見她在“小孩兒”、“小孩兒”地叫自己,叫他出去玩,實際上是陪她去玩。

傅白的指尖在微微地抖,他又想起了那具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

他多想司子容抱怨他一句,怪他把她拖入到這樣悲慘的下場,但是他又深知司子容不會。

他沒能聽到她的臨終遺言,他想,大抵也不過是一聲嘆息。

“沒得玩了。”

頂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