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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辭別

雷劫派有幾處種了桃林,前山有,後山也有。傅白平素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呆在桃林,有時小憩,有時練劍。反正弟子們找不到大師兄的時候,來桃林準能找到。

除了大師兄,門派的長輩和年輕的弟子,也時常會來到這裡飲酒清談。尤其在春景融融之時,沿著山溪岸邊或坐或躺,更是無比快活。

然而好的時光總是易逝,現在這裡的桃花仍在,桃林的人卻都散了。唐悟在其深處,身下是一圈陣法,散發著幽藍色的冷光。

他已經把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其他幾位長老能爭取到多少時間。

大長老孫淨身子前伏,胸口扎著破石劍。

二長老朱越身首異處,遺骸破碎。

三長老沙武被掩埋在重重黃沙之下。

四長老白旭吊著最後一口氣,見到了自己的真傳弟子。

傅款單膝跪在師父旁邊,雙目通紅,顫抖地喚了一聲:“師父。”

白旭的意識開始模糊了。他隱約能聽見徒弟在叫他,但又感覺自己身處夢中。

據說人死前都會出現走馬燈,白旭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但他的眼前,的確開始閃出一幅幅過去的畫面。

顛沛流離的前半生,安閒愜意的後半生。

白旭的身世有些特殊,他和傅款一樣,身上也流著皇室的血脈。不過因為某些宮闈舊事,白旭這一脈遭了殃,父母兄弟不是死了,就是被放逐。

白旭是隱姓埋名逃出來的。

在他最走投無路的時候,是雷劫派收留了他。

雷劫派的人都很隨性,好相處。大家彼此出身各不相同,但沒有人會追究你在拜入師門前究竟是做什麼的。白旭意外地有點修煉的天賦,在師兄弟當中脫穎而出。老掌門提拔他為長老時,師兄弟們沒有異議,很為他高興。

因為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出路。就算兩人有競爭,好像總會有其中一個很輕易地放棄了。

沒有人會在功名利祿上勾心鬥角。能出去的就走出去,不想走出去的,一輩子在山腳種田也餓不死。

門派的人不會羨慕那些走南闖北發家的,也不會看不起賴在門派養老的。

白旭在雷劫山安頓下來,慢慢地就遺忘了過去的那些血淋淋的記憶。他雖然後來已經升到長老的位置,但還是和其他人一樣練劍、幹雜活、種花種菜、欣賞四時風景。

這樣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掌門把傅款帶上山。

傅款的身世,白旭一清二楚,唐悟都和他說過一遍了。該怎麼對待這個孩子,白旭的態度是糾結的。

上一輩的恩怨不該殃及孩子,但白旭心裡總有點彆扭。

他心想,要不先答應了掌門師兄,然後,就不管吧。

反正在雷劫山上又餓不死。其他幾個師兄對自己的真傳,也都是放養的狀態。

不如說放養才是雷劫派教育弟子的主要模式。

傅款最初上山作死的那段日子,四長老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只不過後來傅白出手替他教訓了徒弟,四長老很感激大徒弟。

之後因為傅款沒人管,所以傅白又當人師兄,又得當人師父。連帶著傅謙那個自閉小孩,再加上傅款這個多動症兒童,和漫山遍野能吃能睡能闖禍的廢柴弟子們,大師兄真沒少操心。

傅白那時候還是孩子,又得管教一堆孩子,居然能管得井井有條,也是很強了。畢竟帶小孩是天下第一等令人頭疼的難題,比譜寫一門新劍法難得多。

有天傅款又捅婁子了,大師兄罰他頂著茶杯面樹思過。白長老恰好路過碰見這一幕,又不能當作自己啥都沒看見,很尷尬地跟徒弟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