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的劫雷一直在山洞外面徘徊,彷彿還在等待著什麼時機,但是山洞內的傅款已經受不了了。
他兩手抓緊池子邊緣的玉石,因為太過用力,連指甲都劈斷好幾個。傅款整個人則埋進了池中的藥水內,連頭都一併沉入裡面,只留了一雙手臂在外。
孟昭平就在旁邊,時刻留心著傅款的情況,但是他不能插手。
剛才的兩道劫雷,孟昭平也注意到了。其中一道是給傅謙的,這個孟昭平知曉,而且他猜測傅謙大概已經成功渡劫了。
但傅款的情況有些不同。他在進入輪迴的時候,只有一魂一魄,在經歷了很漫長的時間後才勉強聚合起來其他的魂魄,然後形成肉身,再變成普通人。
不過即便這樣,他的魂魄也還是不全屬於他自己,有一些是借來的。再加上他的元神又不穩,所以此次渡劫對傅寨來說非常危險。
這也是為什麼仙界要把孟昭平派來這裡的原因。
方才孟昭平倒進池子裡的藥湯,都是用來讓傅款的元神安固下來的。即便不能恢復到沒有被破壞前的狀態,好歹能讓他不至於被劫雷劈死。
像傅款這樣原本就是仙人,後來入輪迴,再重新渡劫歸位的情況,不能由外人保駕護航,只能靠他自己來渡。
而且這種劫雷往往更加厲害,所以就連孟昭平本人也不是很有把握。
他把能做的都做好,剩下的,就看傅款自己怎麼熬了。
傅款的頭很痛。他過去總是頭痛。
在他剛剛出生的時候,一個路過的老道來看過他,對他爹孃說這孩子有仙緣,但魂魄不完整,小時候要勤加照看,否則一不小心就容易夭折了。
他爹孃很信這個老道的話,對這個最小的兒子寵愛有加,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也是因為這才造就了他無法無天的性子。
但即便出身尊貴又備受爹孃關愛,傅款的童年還是過得不快樂,因為他老是頭痛。這種頭痛發作的時間很不規律,每次襲來的時候,真是讓人想把腦殼鑽個洞,把裡面倒空算了。傅款的爹孃找了很多大夫,甚至還請了宮中的御醫來,但他的病就是治不好。
後來傅款自己都很自暴自棄了,在這時他爹聽從了唐掌門的建議,說可以把傅款送到雷劫派,門派裡有醫術很厲害的人,或許能治。
傅款這才上了山。
他知道他爹把他送上山,除了治病,也是有讓他吃吃苦頭的意思在。孩子大了更難管教,反正傅款的爹對這個小兒子是半點轍都沒有。
傅款上山後,唐掌門讓他拜在四長老白旭的門下,理由是白旭擅醫,對治癒傅款的病很有好處。
傅款拜師之後,性子完全沒收斂。雷劫山的長輩對待弟子們都跟看自己孩子似的,相當縱容,傅款又一入門就被收為長老真傳,比其他同門的身份高,唯一能從身份上鎮得住他的兩個同齡人,一個傅白在閉關,另一個傅謙好欺負。
剛入門派的時候,傅款簡直就是山中一霸,橫得很。
他那時候橫,是無知無畏,還不知道雷劫派這麼些個人,真正說了算的是誰。
等傅白結束閉關,就徹底讓三師弟見識了一下修真界的險惡。
雷劫山堆在庫房裡的壞掉的掃帚,都可以作證。
傅款雖然表面上被傅白治服了,但心裡還是不服氣的。只要有機會,他就得口頭頂撞大師兄,然後被傅白一頓教育,這彷彿成了門派的飯後常駐餘興節目。
要說真正對傅白改變了態度,還是某一次傅款不小心聽到他的四長老私下的談話之後。
傅款來到門派是治病的,這個誰都沒忘。他試了幾次四長老給的藥,四長老也把他服藥後的一些變化細緻地記錄下來,以備改良藥方。
本來傅款對自己的病能夠治癒,是沒抱太大希望的。但沒想到三四個月之後,服下四長老給他拿的新方子,還真的起作用了。
傅款因此對四長老十分感激,覺得他很厲害。但後來有次他路過藥房時,不小心聽到裡面的人在說話,是四長老和大師兄。
四長老在說傅款的病情,說得很詳細,包括他最近一次服藥之後的感覺。傅款還納悶呢,長老把這個說給師兄幹什麼。
然後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傅白在想事情。等他考慮後,又給四長老說了一個新的藥方,稍微改動了其中一味藥的劑量。
四長老動筆刷刷把方子寫下,摺好,然後隨口問了傅白一句,幹嘛不對三師弟說這方子其實是他這個大師兄寫的。
傅白說沒這個必要,他能治好就行。
當時傅款聽見這句話,還挺感動的。結果傅白下一句話跟著的就是,再說門派的四長老這麼不頂用,說出去當徒弟的臉上也掛不住。
四長老接下來說的就是什麼“長老自然有長老的優點”、“只不過是不那麼容易被發現”之類的套話,這他都說了無數遍了。
在外面的傅款趁著兩人不注意,悄悄地離開了。
打那之後,傅款的頭痛狀況緩解了不少。傅白開的方子的確好用。雖然偶爾會頭痛,但也不如小時候那麼劇烈。
而且伴隨著這樣時有時無的頭痛,傅款還想起了很多前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