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是個絕對的天才,毋庸置疑,放在哪裡都會被人認可。他在劍法上的造詣,門派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及他一人。這樣一個劍道天才,還意外地很會處理人情世故。儘管傅白總是說自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說話太直,但他能贏得門派上下的尊重,並不是全憑劍術。
可以說,就算唐掌門現在把門派交給他,他也能自如地處理好一切,甚至將師門發揚光大,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輝煌。
傅白很優秀,但他對待身邊的人又格外照顧和用心。他從不恃才傲物,他甚至讓人無法對他心生嫉妒。
瞭解他的人,他的朋友,他的敵人,對他都是敬重有加。
面對這樣一個徒弟,做師父的又該如何自處呢。
傅白逐漸展露的才能讓唐掌門真情實感地消極了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傅白察覺到了這種低落,但身為徒弟他總不能直白地衝上去說師父你別因為比不上我就沮喪,這怎麼看都是一種不聲張的嘲諷。
在無能為力的時候,就保持鎮定和清醒,然後去想自己能做到哪些微不足道的事。
“雷劫派的掌門和長老的確沒有天大的本事,”唐掌門輕咳兩聲,已經能在嘴裡嚐到血味了,“但最起碼,保護自己的徒弟,還是能做到的。”
哪怕再厲害再有出息,徒弟也始終是徒弟,師父要護在徒弟的前面。
所以唐悟要在最後的時刻,把傅白和弟子們攔在山門之外。
沒了雷劫山,只要人在,雷劫派就還會在。
傅白會帶領好他們。
偽裝成傅白的青年向右瞄了一眼,然後嘆氣:“長老,雖然還想再和你多聊聊,但我實在是時間不多,所以就得采取一些極端的辦法了。”
青年吹了個口哨,數十頭醜陋龐大的妖獸從林子裡一躍而出,把唐悟包圍在其中。
隨後趕來的還有左使邱冉。
“動手吧。”青年下了指令。
妖獸們簇擁而上,伸出利爪。還在擴充套件中的守山陣法察覺到陣中心的異樣,自動張開屏障保護開陣的人。
但這堅持不了太久。
陣法開啟後,唐悟就不能夠擅自離開,也不可以擅自使用靈力。他的眼睛毫無波瀾地注視著那些近在咫尺的猙獰的臉,現在比拼的,無非就是哪一方最先得手罷了。
邱冉覺得這樣還是浪費時間,已經舉起骨杖就要出手,但從背後飛出的一劍打斷了他的招式。
他回頭,看見了幾十個穿著素色道服的修士。
是雷劫派的弟子,他們又回來了。
為首的一位年齡較長,他握緊長劍,義無反顧的姿態。
“雷劫派弟子願與掌門和門派同生死,共進退!”
他飛快又從容地說完這一句後,就和其他師兄弟一起,投入到與黃泉妖物的惡鬥之中。
青年還在被捆神索束縛著。在看見雷劫派這幾十個晚來的弟子時,他問唐悟:“掌門,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弟子們自尋死路?這樣吧,我也不是那麼嗜殺的人。只要你說一句話,我放他們走,怎麼樣?這個提議對你們很有利吧。”
唐掌門輕輕搖頭。
“我之前命令他們走,是對他們的保護。他們之所以回來,是出於對門派的情義。這是慎重考慮後捨生忘死的決定,我不能左右。”
“不過是蚍蜉撼樹罷了。”
“是嗎,也許吧。你我都不是他們,擅自賦予他人意義是傲慢的態度。”
“傲慢嗎,為了虛無縹緲的感情隨意處置自己的生命,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我要活,要自在地活,要從無窮無盡的束縛中解脫。什麼情義,什麼忠誠,盡是冠冕堂皇,盡是捆綁人的怪話!唐悟,你知道你在為誰犧牲?你的同門和門派在為誰犧牲?你為了天下大義,為了凡界歌舞昇平搭進去你的門派,你能換來什麼?你最寶貝的徒弟傅白,現在就在蒼雪之巔被修真各派的聲討。真是可笑。這麼蹩腳的栽贓伎倆,竟然沒有一人察覺端倪!傅白能有什麼罪?無非就是懷璧其罪。修真界能藏汙納垢,卻容忍不下一個嶄露頭角的新人!你和傅白,你們都是一脈相承的愚蠢和天真!不把這層偽裝的窗戶紙捅破,你們就永遠不能醒悟!”
青年的情緒忽然變得失控,他覺得不可理喻,一切都不可理喻。
但他又變臉很快,之前散發出的怒氣一掃而空,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唐掌門,”青年笑得異樣溫和,“雖然我對你沒什麼恨意,甚至因為你與傅白關係緊密,我對你還有一絲絲的友善。但是不行的,再友善,我今天也要剷平雷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