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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野藿香

哪裡有藿香?為了撿菜根,全生產隊的每戶人家的園前屋後她都知道長的是什麼,只有金楚生家屋前窗戶下才有這好東西。她猶豫了,難道去求那個老流氓?她肯定不願意。難道去偷?被發現了是什麼後果?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一隻烏鴉從頭頂上飛過,使她想起了亂墳場烏鴉“呱呱”的慘叫聲,心裡有些驚恐。

“對啊!”毅虹突然大叫起來,亂墳場,就在她挖罈子的旁邊的一座墳塋上長滿了野藿香,葉子雖然小一點,估計它的功效與種植的差不了多少吧。

深夜的亂墳場,伸手不見五指。那淡淡的藍色火焰,伴隨著古通揚運河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的波浪聲,在空中飄來閃去,讓人瘮得慌。

毅虹憑著記憶,摸索著找那挖罈子的地方。沒錯,就是這裡。她很自信。

旁邊的墳塋長滿了野藿香,她如獲至寶,一隻手採了莖葉送到嘴裡咀嚼,一隻手採了放進口袋。她覺得味道與種植的差不多,就是野藿香味更濃,也許藥效比種植的還要好呢。

她拍拍裝得鼓鼓的口袋,有說不出的高興。她相信,把這些野藿香全吃了,瀉疾一定會好的。

毅虹轉身正準備離開亂墳場時,前方有一個晃動的黑影進入了她的眼簾,是鬼?她不太相信有鬼,特別被趕出家門的這些日子,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奇怪事,卻都是人為的,她堅信沒有鬼。於是她立即蹲下來,透過野藿香的主幹觀察黑影的動向。

不好,那黑影在向她逼近。毅虹緊張起來,在這荒郊野地,這是什麼人?想幹什麼?是想殺害自己?她的心緒亂極了,不知將會發生什麼。

莫非是父親沈萬固?自己被趕出家門了,還不放過?哼,什麼沈家門風,什麼對不起列祖列宗,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和那個小家。

十里坊人有一種風俗習慣,女兒出嫁後,不能在孃家與丈夫同房,更不能在孃家生孩子。如果這樣,孃家會倒黴的。毅虹未婚先孕,還要把孩子生下來,這個比女兒出嫁後在孃家生孩子更嚴重,這也許是父親把自己趕出家門的真實原因。然而,她已被逐出家門這麼多天了,父親為什麼對自己的女兒還不肯放過呢?虎毒還不食子呢。

莫非是張斜頭?毅虹有所不知,她在灰堆撿雞內臟被黑狗追趕時,他在附近看得一清二楚。毅虹走後,張斜頭料定她還會回來撿雞內臟,便惡作劇地把他家前幾天扔在茅坑已腐爛的雞內臟撈上來,與灰堆裡新鮮雞內臟換了個兒。他正在幸災樂禍地想著毅虹會怎樣拉稀煎熬呢。

黑影越來越近,啊,是隊長金楚生!

毅虹嚇得簡直要叫出聲。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的?在這叫天不應叫地不應的鬼地方,他要對自己幹什麼?是要姦汙自己還是要殺人滅口?在豬圈裡他強暴未遂的事,天地良心她沒有告訴來弟。

她想想他那獸一般的行徑就驚恐萬狀,全身不自覺地哆嗦起來。毅虹貓著身體,兩隻手抓著藿香的根部。身體不自覺地抖動,帶動野藿香枝葉相互摩擦而嘩嘩作響。

“什麼人?”金楚生警惕地驚叫。一陣風吹來,整個墳頭上的野藿香都隨風起伏,老天爺幫忙掩蓋了毅虹的失態。見此狀,他以為是他自己緊張過度的錯覺,緊張的心情又平靜下來。

金楚生手上捧著一隻缽頭,這隻缽頭與沈萬固家吃飯盛湯的缽頭很相似。毅虹一愣,他拿自家的缽頭到這裡幹什麼?她總覺得這裡邊有什麼貓膩。她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缽頭長的模樣不都差不多嗎,還分什麼沈家的金家的?

金楚生左顧右盼後,選擇了一個雜草雜樹叢生的墳頭放下缽頭,接著從腰間掏出藏在褲管裡的小鍬,使勁地挖起土來。

他在土坑裡墊了一些瓦片碎磚,把缽頭倒扣在坑裡後蓋上了土。他用雙腳踩實後,又在上面放了些瓦礫和亂草。

缽頭裡是什麼寶貝?倒扣的意圖分明是擔心裡邊的東西因雨水浸泡而潮溼。

好奇心驅使毅虹弄個明白。金楚生走後,她從坑裡掏出缽頭,裡邊的東西用油紙包裹著。她開啟一層層油紙,一搭搭的十元大鈔顯現在眼前。這該是多少錢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對於十元一張的票子不要說用手摸一摸,就連看都沒有看過幾回。她緊張得手發抖,連忙把大量的鈔票按原樣包了起來,塞進缽頭。

毅虹愣了許久,這缽頭長的模樣與自家的真像。她把錢包放到坑裡,兩手托起缽頭慢慢地端詳起來。哎,都是瓦質的,她越看越糊塗,根本弄不清自家缽頭有什麼特徵。

聽父親說,與叔叔剛分家那會兒,為了修那摔成兩半的燈盞,請過修碗匠。不僅修好了燈盞,還在家裡的碗底、壇底、缸底鑿了字。

毅虹想,既然罈子和缸都鑿了字,這缽頭會不會也鑿字呢?她翻開缽頭使其底朝天,但天太黑,看不清有沒有字。她用手指從缽頭底部中間摸了摸,感覺比其他地方粗糙,她確認是字,但它是什麼字呢?

毅虹拿著缽頭,來到一個水潭邊,透過平靜的水面映出的微弱的光,依稀可辨是“沈”字。金楚生為什麼要用沈家的缽頭藏錢埋在亂墳場?毅虹是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