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雷厲風行,利用酒店打烊的間隙,帶著向城到附近找房子做員工宿舍。
向城騎上腳踏車慢悠悠地向前,等待毅虹上車。他喊道:“毅虹姐,上車。”
“我不會跳車,你下車,我坐上後座後你再騎。你會前上車嗎?”毅虹不好意思地說。
“前上車,我會。你是側著,還是騎著坐?”
“騎著坐,側著我不敢,怕摔。”
“好,快上來,屁股靠前一點,雙臂摟著我的腰,小心掉下來。雙腳踏在後輪軸心兩端,防止腳絆輪圈鋼絲。還有……”向城像吩咐孩子似的說。
“好的,知道了,小男孩還這麼囉嗦?”毅虹嗔怪地笑嘻嘻地說著,就騎坐到向城腳踏車的後座上。她雖把向城當小男孩,但還是注意到男女有別的,她並沒有摟住他的腰,而是雙手緊抓後座鐵管。
“我怎麼是小男孩?已經是大男人了。”向城不服氣地說。他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與女知青同住一個房間時的衝動,那不就是男人嗎?毅虹怎麼還把自己當小男孩?他又似乎有點明白,一個成熟的男人,不只是生理上的成熟,更重要的是心智的成熟。他自嘆不如,毅虹對酒店發展問題分析得鞭辟入裡,哪是自己所能企及的?這樣看來,自己還真是個小男孩兒。
嘣嘣嘣……
什麼聲音?向城收起胡思亂想,這不是與輪圈鋼絲摩擦發出的聲音嗎?他立即急剎車,左腳撐在地上,毅虹皺著眉頭下了車。
向城一看,毅虹的鞋尖有了個毛茸茸的小洞,顯然是被磨破的。
“受傷了嗎?”向城急切地問。
毅虹搖搖頭,就在路邊坐下。看她那神態,顯然是被磨疼了。
向城欲為她脫鞋,看看腳趾有沒有受傷。
毅虹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麼事,自己脫。對不起,長這麼大,我是第一次坐腳踏車。”
是啊,從小學到高中,不管是在家附近的十里坊小學,還是離家很遠的海通市一中,她都是步行去上學。回鄉當農民,尤其是生了思鎖後,看慣了人間的冷眼,飽嘗了人間的苦辣,受盡了人間的折磨,哪還奢望坐上腳踏車?要不是帶著思鎖逃出來,十里坊還會把自己和兒子當人看嗎?
“疼嗎?啊,疼不疼?”向城像疼在自己身上似的關切地問著,就抓住她的腳輕輕地揉捏,為她緩解疼痛。
“沒事,不疼。你別捏了,我怕癢癢。”毅虹像小姑娘似的難為情的紅了臉。
“這麼大的人,還怕癢癢?”向城喃喃地說著,拿起鞋想為她穿上。
她本能地把腳縮了回去,說:“我又不是小孩?自己穿。”向城也不勉強,就把鞋交給了她。
她抬起腳穿鞋,向城看著心頭一顫,她的襪子底上有嬰兒拳頭大小的洞,露出了白皙的腳掌。聯想起她穿的老布內褲,他想象得出她所過的日子是怎樣的拮据。
向城在梅菜香酒店做了那麼多年,德義和彩香視其如同親弟,給他的酬勞也挺豐厚,他確實存了不少錢。
他想幫她,但又不知道她肯不肯接受。當然,給她送內褲和襪子,她是斷然不會同意的,弄得不好,還會引起誤會。他想了想還是算了,別弄巧成拙。
兩人又上了車,向城爆發出很大的力量,高速旋轉的輪胎碰上了石塊,把毅虹的屁股震得生疼,她不由自主地雙手摟抱向城的腰。
前方遇到山坡,若是常坐腳踏車的人會跳下車幫助推一把。毅虹哪知道這些,向城也不便向她提這樣的要求,只能讓身體有節奏地向前傾側,鉚足勁衝坡。毅虹把他摟得越來越緊,生怕掉下來。
嘣的一聲,鏈條突然斷開,連人帶車摔倒在地上。向城被壓在腳踏車底下,毅虹壓著腳踏車。
她連忙爬起來,挪開腳踏車,抓住向城的手,拉他起來。兩隻發燙的手相互傳導著熱量,向城一下子熱乎到了心頭,而毅虹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既像是弟弟的手又像是思鎖爸爸的手,她真感到莫名其妙。
“斷了就斷了,步行吧。”毅虹收起遐想的瞬間,若無其事地說。
向城卻說:“到前面村子還有不少路呢。”
毅虹指著附近的房子,問:“知道那是誰家的?有空房嗎?”
向城答:“那是胡林家的紅磚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