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金鎖的請求,長老還是給面子的。長老說,金鎖是村裡新任支書,作為村裡的老人理應協助工作。對於群眾營救苟石的事,只能見機行事,強行阻攔可能會適得其反。
金鎖覺得長老講得有些道理,就請教他有何高見。長老說,譬如制止發生流血事件,找警察周旋讓他們與群眾對話或者讓步等等。
這是什麼高見?真等群眾動起手來,打架哪有好拳?流血是不可避免的。再說,公安是依法辦事,除了宣傳法律,豈有讓步之理?金鎖覺得長老沒有誠意,便試探地問:“救苟石,應該有個挑頭的人吧?”
“沒有發現,我也是隨大流跟著來的。”長老回答說。他想了想又說:“要說有什麼人挑頭,餘家媳婦倒算一個,她嚷嚷著救她的兒子,大夥這才想起應該先救苟石,他畢竟是村裡的頭兒。就這樣,大家就自發地組織起來了。我估摸著,餘家媳婦把你們幾位找來,也是為了救她兒子吧。”
長老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哪裡知道餘大娘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人?服藥醒來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毅彩、毅花的視線。在金鎖的心裡,多了一份對長老的戒備。
找不著挑頭的人,要控制局面是很難的,金鎖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
嘀嗚……嘀嗚……
容不得金鎖思考,只見警燈閃爍,遊鬥犯罪分子的法制宣傳車隊快速駛來。
不一會兒,指揮車車頂上的高音喇叭裡播放起苟石等犯罪分子的罪行。
開道車後面緊跟著四輛敞蓬囚車,苟石、黑堅玉、熊虎、餘醫生依次各佔一輛。每輛囚車車廂裡有四名警察押著犯人,另外還有四名警察握著槍分別在車廂的左右兩側站著崗。
看著這戒備森嚴的樣子,金鎖的心似乎放鬆了一點,罪犯想逃跑、群眾想劫車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囚車後面是指揮車和麵包車,乘坐的有領導,也有法制宣傳員。
法制宣傳員是清一色的美女,統一著裝,英姿颯爽。每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她們就下車散發法制宣傳資料。
這是縣委穩書記的傑作。
穩書記對土地山頭承包到戶、集體資產承包經營是對是錯著實吃不準。不搞吧,他擔心讓別的縣搶了風頭,而影響了他的仕途。搞吧,又擔心政治風險太大,被扣上搞資本主義的帽子,這輩子就完了。
他放金鎖一馬,其實是一箭雙鵰。
金鎖已經在知青隊搞了承包經營,料他當村支部書記後的第一把火就是承包土地山頭到戶。
對於金鎖的做法,如果上級肯定了,就讓縣委辦以穩書記抓的改革典型總結經驗,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政治資本啊!如果否定了也沒有問題,穩書記早已攥著金鎖的小尾巴——破壞知青婚姻的所謂證據還在縣公安局存著呢。
佈下這個局後,他幾宿都沒有睡好,就怕那裡出點紕漏。還有啊,總不能吊在金鎖一根繩子上吧?偌大的一個縣另外還得搞點名堂出來。
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打擊犯罪永遠都不會錯。對於黑銅山群眾做設定黑監獄、哄搶集體財產的案件,就可以做一篇大文章。
除召開萬人大會對犯罪分子進行公審外,他又想出了教育群眾的招數。他指示公安局用一個月的時間,在全縣範圍內,對犯罪分子進行巡迴遊鬥,批判他們的罪行,教育全縣廣大群眾遵法守法。
他指示宣傳部協調省、市、縣三級新聞單位,對打擊犯罪、教育群眾的法制宣傳活動進行轟炸式報道。說白了是讓上級知道,老穩是在轟轟烈烈地幹事業。
群眾聽說遊斗車隊要來,就像看露天電影一樣熱情高漲。男人們更為積極,所到之處,道路兩側被圍得水洩不通。他們哪裡是來接受教育的?分明是來看那些平時人五人六的那些犯罪分子,被逮捕以後是啥慫樣,現在又看到了美女飽了眼福,還有不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