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大眼睛,目光裡充滿著愧疚感和負罪感。他說:“毅虹,思鎖,這輩子我對不起你們母子倆,如有來世,我下輩子一定報答你們。”
呆若木雞的白寧臉上頓時綻開了微笑,她張開十指理了理蓬鬆散亂的頭髮。然後,雙手伸向後腦勺,攏起一條馬尾巴,繫上了辮子繩。她暗喜,她慶幸,這就是此行大鬧天宮的成果。至於下輩子報答毅虹,那太遙遠了,金鎖你想怎樣報答就怎樣報答,我白寧管不了下輩子的事。但是,這輩子你金鎖必須跟我白寧過,永不分離。
躺在床上的毅虹,聽到金鎖的磕頭聲,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伴隨著磕頭的節奏,一陣緊縮,一陣鬆弛,反反覆覆。那個疼,那個痛啊,遠遠超過刀割火燎。她擔心他額頭會出血,擔心他腦震盪……
她一骨碌坐起來,想下床制止金鎖,她不忍心他這樣折磨自己。
思鎖把媽媽按住,說:“媽媽,你可憐他,誰同情我們。為這樣的人,不值得。別理他,是苦肉計。”
也罷,金鎖的妻子白寧就在旁邊,她提醒自己:毅虹啊,你再捨不得他,再愛他,這一切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裡。
說實話,自得知金鎖與白寧結婚後,她確實恨過金鎖,就像現在的思鎖一樣恨他。因為痛苦和絕望,那恨是咬牙切齒的,撕心裂肺的。
後來,她慢慢想通了,愛他就一定要和他廝守在一起嗎?愛的價值是希望對方幸福,既然他是幸福的,那又何必有恨呢?
是呀,她從來沒有拆散他們的念頭,她對金鎖的愛是深沉的,無私的。金鎖,你說什麼對不起,說什麼下輩子報答。記住了,愛永遠不需要補償,不需要報答。帶著白寧回去吧,好好過日子,只要你過得好,毅虹我才會安心。我會用我的愛,永遠祈禱你幸福。
金鎖話音剛落,就嘩的一聲站起來,拽住白寧的胳膊說:“走,別丟人現眼耍潑。”
白寧嚷嚷道:“走就走,別拽我。”
毅虹啪的一聲蹦下床,向城和思鎖想攔都沒有攔住。“思鎖,金鎖就是你的解放軍爸爸,我一直等的就是他。”她哭著說,幾乎是在哀求,“他這一走,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別恨你爸爸,走,兒子啊,我求求你,送送你爸爸。”
看來,金鎖也是個慫包。由於他的錯,給毅虹和思鎖帶來的就是災難,他竟然沒有與白寧離婚的念頭,難道還想窩囊地與白寧過下去,難道還不想承擔起父親的責任?
毅虹啊,醒醒吧,這樣的男人,還值得你愛嗎?
向城和思鎖攙著毅虹出門,德義和彩香也跟了上來。
鷺城火車站裡人頭攢動,金鎖根本不想搭理白寧,獨自走向排隊檢票的人群,白寧喊:“等等我,金鎖。”金鎖頭也沒回,白寧衝過去抓住金鎖衣服的後襬不放,像揪住了他長長的尾巴。
此次他與毅虹相擁而泣,這不就是白寧所揪住的又長又大的尾巴?這一幕若被白寧告發到鄉里、縣裡,金鎖的支部書記職務可能就當不成了。金鎖就是貪圖這個官才不想與白寧離婚的嗎?也許這是主要原因,因為他的目標是想在窮山惡水的黑銅山崛起一座新城。
金鎖檢完票,轉過身,深情地望著毅虹和思鎖,畢恭畢敬地鞠了三個躬,隨後轉身匯入了人潮。
列車上,金鎖和白寧沒有說一句話,像路人似的。
列車剛剛進入餘州站,一群警察就衝上了車,把金鎖和白寧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