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頂著大雨繼續艱難向前，藉助朦朧的夜色，她能看到其他戶主正在水裡撈東西，時不時傳來孩童的哭泣聲、老人的哀怨聲、中年人的謾罵吵鬧聲。

城中村陷在汪洋裡，水面上漂浮著垃圾和雜物，偶爾路過一棵樹，還能瞧見樹上躲著的貓。

溫意蹚著大水找到自己小屋時，發現家裡的小院子被水衝出了一個大坑，剩下的一半的泥磚牆正搖搖欲墜，僅剩的牆垣也破開了幾個杯口大小的空洞，撞擊而來的暴雨宛如有一雙巨靈神般的手，輕易的在牆體上錘下一個個立體的小坑。

渾濁的水流把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浸泡起來，大量質量輕的物品漂浮在水面上。

陳荷正邁著蹣跚的步伐吃力的將水裡的東西收起來，她的身子骨太弱，又加上暴雨，幾乎下一秒就要栽進水裡，再也爬不起來。

“媽，我來收拾，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能泡在這麼冷的水裡呢！”

看到這樣的場景難以回神的溫意在瞧見陳荷滄桑虛弱的面孔後，立刻朝她奔過去。

溫意生出一股濃烈的愧疚感。

如果她能早點回來，是不是就能讓陳荷少呆水裡一會兒了？

陳荷扶著牆，凍得烏紫的唇動了動，有氣無力的說：“媽沒事，把衣服撈一下，你的校服，不能久泡，會起皺。”

溫意笑的十分難看：“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破校服！”

她走到陳荷身邊，將身體背過去，再把陳荷的胳膊落在自己的肩上，用力一託，便把陳荷背了起來。

“溫意，你...咳咳咳...放我下來...”

溫意力氣大，陳荷因為長期病魔的折磨，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她背起人來還算輕鬆。

眼前的這個她住了不到十天的老宅子，經過一場暴雨，已然成了重風險危房。

這裡肯定不能呆下去了。

“媽，你先忍一下，我把你送出去，我儘量走得穩點，不讓你顛簸受罪。”

陳荷輕拍溫意的肩膀，她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黑白參半的髮絲黏在臉上，冰涼涼的難受，可眼睛又酸脹脹熱嗖嗖的發疼。

“這麼多家當呢，全是錢，媽沒用，捨不得這些東西啊！”

溫意的腿劃過渾濁的水，暴雨澆下來，透骨的涼。

“沒事，錢沒了，人在就行。咱家還有我呢，你家妞妞牛掰著呢，學習好，長得漂亮，力氣也大，還又孝順又聽話，這麼棒的閨女，老天爺肯定捨不得她吃苦對不對？”

陳荷被溫意自誇的話逗得一樂，她笑起來不到兩聲，又一陣猛烈地咳嗽，肺部的痙攣讓她控制不住的緊緊揪著溫意的衣裳，兩條懸空的腿止不住的顫抖。

“媽，媽，你怎麼了？”

“媽！”

溫意眼瞅著周圍，全是水，一點讓人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溫意一咬牙，只得加快腳速，往地勢高的地方狂奔。

“媽，你忍忍，等我一下。”

陳荷還在撕心裂肺的咳嗽，溫意能感受到背上揹著的人的身體的僵硬，她完全不敢怠慢，以平生最快最莽捷的速度衝向村頭。

直到看到路旁有人在打電話，才停下腳步，紅著眼朝著對方的手機殺過去。

“快，打救護車電話，我媽生病了，快點打急救電話！”

陳荷還在咳嗽，只不過已經緩和了許多，她的手有氣無力的在溫意的肩上撫了撫。

“不去...不去醫院，”虛弱的聲音在溫意的耳邊響起，“家裡沒錢，媽不去醫院...”

拿手機的好心人也能看出陳荷病懨懨的，趕忙替溫意叫了救護車，還專門找了處避雨的地方，讓母子兩有地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