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的十二月十五號,星期三,東哥和韓子雯終於攜手站在了神聖的婚禮臺上。卡薩羅馬古堡的婚禮宴會廳金碧輝煌,華麗的燈光照耀著舞臺,舞臺盡頭是一個大大的紅色愛心。紅心周圍被裝扮成了飄雪的白色聖誕節景象,不時亮起的暖色燈光烘托出濃濃的浪漫氣息。
東哥沒有按照家鄉婚禮晚宴的習俗,而是把儀式調到了中午進行。他說想要給自己溫馨了一路的戀愛生活一個陽光陰媚的結局。
儀式開始之前,身著黑色西裝禮服的東哥坐立不安,額頭上不時有汗珠溢位。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四處踱步,心神不定的向我和阿力確認此前已經反覆演練過無數次的婚禮細節。
我和阿力自掏腰包解決了做為伴郎的服飾問題。東哥下達給我們的三點著裝要求是:要搭配他的新郎服飾,氣質高雅並且價格昂貴。我和阿力盡力滿足了前兩點,最後一點礙於囊中羞澀只得在論壇上面淘了兩件二手貨。阿力最初的提議是我們可以光陰正大的去Yonge街上的高檔男裝定製店刷信用卡挑兩件,等用完了之後再給疊好退回來。我為了保險起見沒有采納他的提議,害怕萬一要是在儀式上喝多了隨手把發票丟失或者是商標剪掉就太得不償失了。
婚慶公司安排的婚禮司儀小哥站在我們這群人裡,時刻保持著迷人的職業微笑。他不時將手搭在東哥的肩膀上,試圖安撫煩躁不安的新郎。
“沒事,不要緊張,看看你後面這兩個敦實的伴郎,一看就是相當有酒量的!”
阿力聽完之後昂頭挺胸跨出一大步走到東哥面前:“東哥!放心好了!只待你一個眼神,我們絕對負責把你的老丈人給喝趴下!”
儀式是在鋼琴曲《夢中的婚禮》旋律聲中開始的。我和阿力略顯青澀的跟在東哥身後,在司儀小哥的提示下走進了宴會廳,臺下坐著幾十個面帶微笑的來賓,大部分是東哥和韓子雯的朋友。東哥的爸爸和幾位長輩一起坐在最靠前的一桌,眯縫著眼睛滿足的望向這邊,他的臉色已經微微泛紅,看起來像是已經提前灌了自己不少。
接著身著迷人婚紗的韓子雯挽著父親的手臂緩步走了進來。神情嚴肅的韓子雯爸爸略顯緊張,他強壓著心底複雜的情緒依依不捨的將女兒的手交到了同樣心情複雜的東哥手裡。身著粉色伴娘服的然與另外一位伴娘楊諾燭肩並肩站在離我和阿力不遠的地方,兩位嫋嫋婷婷的美女為整場婚禮增色不少,然時不時地偷偷瞟向我們的方向,擺弄著手指衝著我俏皮的微笑。
新郎發言的環節,平日裡不善編織情話的東哥站在臺上動情的說了一大段催人淚下的情話,站在他面前的韓子雯被感動的不能自已,抽泣個不停。我由於沉溺在然陰媚皓齒的美豔妝容之中,所以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只記得東哥動人演講的開頭是說他和韓子雯是因為多倫多的皚皚白雪相識,他用盡心思浪漫的給韓子雯做了一個模擬雪人。。。。。。
整個婚禮阿力都是一副神情嚴肅的樣子,雙手交叉垂在腹部,兩腳微微分開。他的目光大部分時候都停留在另外一位伴娘楊諾燭身上,眼神不時直勾勾的上下打量著人家。婚禮之後東哥皺著眉頭厲聲訓斥他“毫不避嫌,眼神淫蕩,不知廉恥,丟人丟大法了!”
楊諾燭目前居住在美國紐約市,和我們年級相仿,正在紐約大學攻讀心理學的學士學位。知書達理的氣質,文靜靦腆的性格,眉清目秀的長相為她很快就贏得了然的好感。阿力更是瞬間就被迷得神魂顛倒,時不時找藉口湊上前去噓寒問暖。
婚禮之後的中式酒席上阿力更是獻盡了殷勤,頻頻替伴娘們擋酒。韓子雯和然都不勝酒量,新娘敬酒的任務其實就是由楊諾燭一個人承擔,所以阿力其實就是在為楊諾燭一個人擋酒。婚禮雙方兩位激動的父親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如此豪邁的小夥子,一唱一和的將阿力喝的酩酊大醉。
“叔叔,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正在隔壁桌與幾個朋友交談甚歡的東哥突然聽到阿力大聲喧譁著與自己老爸稱兄道弟,趕忙丟下酒杯衝過來拉扯漲紅了臉的東哥去一旁清醒;韓子雯則怒目圓睜盯著正站在一旁喜笑顏開看熱鬧的韓子雯爸爸,質問他們為什麼要去仗著年紀大欺負晚輩。韓子雯爸爸擺出無辜的表情,像做錯了事情一般嘟囔道:“我們哪有盡力勸呀!是這個小夥子性格豪爽,身手敏捷,上來就把你爸爸我辛辛苦苦從國內背來的一瓶陳年茅臺給對嘴吹了!我攔都沒攔住!”言語中充滿了心疼。
“你今天表現有點不正常啊!感覺我結婚你情緒比我還高昂!”東哥不停的左右搖晃阿力的腦袋,表情有些疑惑。
“說真的,我感覺我是遇到真愛了!”阿力眯縫著雙眼,聲調依舊很大,惹得不遠處的幾位賓客頻頻轉頭瞄向這邊。
“劉西力,不能是個女的你都要真愛吧!而且今天我結婚,你跟著真愛什麼!”東哥左右看了看,有意壓低了語調。
“不是,你們相信我!這次我真的是認真的!”阿力大半個身子陷在鬆軟的沙發裡,他揮舞著四肢努力想要把自己拔出來。
“之前每一次你都說你是認真的。。。。。。而且就算你認真!也不能一口氣就喝光了我老丈人幾十年的珍藏啊!”東哥伸手上前拽了阿力一把,幫他更換了一個舒適一些的坐姿,然後無奈的攤開雙手。
“沒事!好酒沒了我再去弄幾瓶過來,要是佳人錯過了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阿力眼神渙散的盯住我,但是卻又是在跟東哥說話。他踉踉蹌蹌的邁出小碎步,左右搖晃著試圖走出一條直線。
我害怕他控制不好腳步猛紮在我懷裡,而我又承受不了他的體重。於是急忙躲閃,並且一邊躲閃一邊衝他叫嚷:“喂喂,既然都要追悔莫及了!那你趕快拿出點行動不要錯過佳人阿!”
也許是突然意識到我的這個提議非常有道理,歪歪扭扭橫衝直撞的阿力突然立正停在原地,面帶微笑沉思了片刻,然後調轉方向衝上了婚禮儀式臺。
“喂喂喂!”他扶正儀式臺正中央的話筒,用力扯了扯領帶,然後清了清嗓子喊了幾聲,原本喧囂的禮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人們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吸引了過來。“大家,各位來賓,大哥大姐,你們下午好,我叫劉西力,是這次婚禮我兄弟東哥的伴郎。。。。。。”他語無倫次的自說自話,東哥站在我身旁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如何該如何回應這樣的突發情況。韓子雯則用一無所知的詫異眼神望向我們,試圖弄清楚這邊發生了什麼狀況。
阿力停頓了兩分鐘,彷彿是在等待從人群之中獲得鼓勵。見到大家一直沉默,他便繼續開口說了下去。
“我很榮幸來參加我兄弟的婚禮,而且更加榮幸的是在這個婚禮上我遇到真愛了,看來我能搶到手捧花真的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緣分。。。。。。”阿力閉著眼睛侃侃而談,彷彿陶醉在自己的幸福世界之中。
“小夥子,你的真愛在哪裡?”此時某處角落之中傳來一聲發問。
“你們快看我的手捧花,咦?手捧花去哪裡了?!誰拿走了我的手捧花!”阿力沒有理會這句問話,自顧自的大聲嘟囔,緊鎖著眉頭,焦躁不安的用力翻動著上衣和褲子上的每一處口袋。
眼看著阿力急得滿臉通紅,正捧著手捧花的然急忙跑過去把本來屬於自己的手捧花塞在了他的手裡,“來來來,下次不要亂放了,趕快攥好你的花,別給弄丟了!”韓子雯在婚禮儀式的尾聲鄭重其事的用雙手將自己的手捧花遞給瞭然,她說希望她和東哥圓滿浪漫的愛情故事可以延續到我和然的身上,這束沾滿了喜慶的潔白花束代表了新人們對自己依舊在戀愛長跑的好朋友最好的祝福。我試圖去阻止然將手捧花拱手相送,但是最後晚了一步。
阿力收下手捧花,捂在胸口,說了一連串感謝然的廢話。然後突然抬起頭,面紅耳赤的舉起右手手臂在空中有力的揮動了幾下,接下來竟然一度哽咽。臺下安靜的賓客們面面相覷,等待他平復情緒。
“過去所有人都說我是個浪蕩公子哥,專門玩弄感情!所有人都說!”阿力拔下話筒開始宣洩情感,依舊死死攥住花束。“難道人就不能進步的麼!就不能為了愛情做改變麼!就不能不被旁人貼標籤,一錘子打死麼!”他激昂慷慨,目光四處尋找,最終鎖定在了正端著酒杯笑盈盈的站在然身旁的楊諾燭身上。
“楊諾燭!你就是我的真愛!雖然我們算是初次見面!我決定非你不娶了!”說完阿力就嘿嘿的開始傻笑了起來,原本筆直站立的身體也一下子好像失去了重心,左右搖晃起來。
正在心平氣和觀看他演講的楊諾燭聽到之後瞬間花容失色,臉色變得緋紅,慌慌張張的四處張望想要找到一張桌子可以把酒杯放下,然後在全場的起鬨聲中匆匆忙忙的逃出了宴會廳的大門,韓子雯狠狠擰了東哥手臂一把,也趕忙追了出去。
關於東哥和韓子雯的婚禮,這一段混亂的小插曲最後變成了一份驚喜的回憶。那是阿力和楊諾燭的第一次接觸,當時並沒有擦出任何幸福的火花,或者說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阿力給楊諾燭留下的都是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花花公子哥形象。我很心疼然為了幫助阿力醒酒而送出了韓子雯專門贈與她的手捧花,我們這一份沒有收穫到完美結局的愛情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註定沒有受到神靈的庇佑,就像是遠處一座歎為觀止的高山,構成整幅壯闊景色的一草一木冥冥之中早就已經矗立在那裡了。。
平凡的二零一零年就這樣平凡的結束了,但是它留下了許多不平凡的記憶。現在我們幾個人時常會聚集在一起如數家珍的回憶它,興致勃勃地找尋曾經的色彩。許多逝去的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並不是多年之後我們看到了最初看不到的結局,而是能夠帶領我們重溫自己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