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這幾天,請郎中要花錢,學堂讀書要花錢,置辦衣物也要花錢,徐風已經知道,在這個帝國,銀子很重要。
蔣遼出身在一個貧窮的不能再貧窮的鐵匠之家,幸虧父親和自己都是一身蠻力,靠打鐵賺一點養家餬口的銀子。大多像蔣遼這樣的家庭,孩子是不會送到學堂的,都是在江湖間流浪,蔣遼的父親卻一心送蔣遼來學堂,指望著改變貧苦的命運。
蔣遼看起來高大威猛,可是內心的自尊卻是極強的。今天來食堂偷吃,徐風不但沒有鄙夷嫌棄,還像真正的朋友一樣說出這樣的話,蔣遼的心裡暗暗認定了徐風這個朋友。
提到發財,蔣遼明顯興奮了起來:“等我有錢了,請你到來日軒大吃一頓!”
來日軒,取來日方長的之意,是中州郡最好的酒樓。
徐風點頭道:一定!
徐風明天要下山到衡水鎮看沈大娘,重生後記憶已經混亂,最好有人同行,關鍵時刻也好提點一下自己,就對蔣遼說了自己的打算。
童生們讀書學藝雖說是王朝國策的一件大事,但是大夏國萬年太平,官僚機構臃腫,導致貪腐橫行,州郡的學堂往往淪為教諭官員的錢袋子,衡水也不例外,只要童生們繳足學資,來不來學習倒是次要的。
除非三年一次的青衣試前夕,學堂才像模像樣的整頓幾天紀律,所以蔣遼一口答應了徐風明天同行的要求。
次日清晨,微風輕拂,陽光透過鬆枝在草地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徐風穿一件青色長衫,雖然是舊衣服,料子已經洗的發白,但是乾淨清爽,一股儒雅的氣息就淡然而出。
氣定神閒的徐風走在前面,蔣遼身軀過於高大壯碩,套上長衫,有種不很協調的感覺,威風凜凜的跟在徐風后面,一步步向衡水鎮走去。
再次穿過那片稻田,來到山腳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大的牌坊,徐風二人穿過牌坊,只見上面雕刻著虯髯的四個大字“衡水文宗”。
衡水鎮位於夏帝國腹地,中州境內,由於氣候適宜、四季分明,城鎮人丁十分稠密,工商業異常發達,不但物阜民豐,而且是連線帝國南北的重要城鎮,水陸交通四通八達。
這等風水寶地,幾十年前出了一位大官,正是大夏帝國當朝的宰相呂公權,官場中人尊稱為呂閣老。眼前這“衡水文宗”的牌坊以及半山腰的衡水學堂,正是呂公權為了勉勵家鄉後生而建。
呂公權是一個為民的清官,更是一個護短的官員,為家鄉帶來不少便利,朝廷給重臣最高的賞賜就是減免家鄉的賦稅,衡水鎮年年享受朝廷的稅賦優待,給了呂公權天大的面子。
三年前,老皇帝駕崩,新皇帝登基,更加倚重以呂公權為首的文臣集團。本來青衣試只在四大州的各郡府學堂中選拔,下級建制的鎮署學堂,只是推薦參與前往郡府選拔,可是因為衡水為呂公權桑梓,朝廷特批衡水學堂也直接開設青衣試,這更是作為臣子登峰造極的榮耀。
徐風二人走過寬闊古樸的石板街道,沿路熱鬧的商鋪,來往的行人,無不彰顯衡水作為中州重鎮的繁華富庶。
一條衡河將鎮子一分為二。靠學府山邊的一側相對繁華,是鎮署辦公場所,富賈豪宅雲集。
蔣遼指著一家朱門大戶道:這就是韓富貴家,做的是江河上販糧的生意。
韓家佔地極廣,二人順著路足足走了一刻鐘才走過韓家的粉白院牆。
蔣遼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規模頗大的印書商鋪道:這是東方白家,隔壁是馬有才家,卻是一間肉鋪。
隔河的另一側是一般莊稼戶,貧苦人家住的地方。一直走到路的盡頭,有一座橋跨河而過,一座深宅大院卻正建在橋的一頭。
其實院子二字已經不能形容這戶人家了。整個建築群就是一片宮殿!徐風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蔣遼。
蔣遼輕嘆一口氣道:這就是衡水第一霸,黃家。
家主黃霸天,在衡水鎮一手遮天,一個獨子,叫做黃俊才,更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暗地裡有一個綽號叫“黃四賴”,就是吃喝嫖賭四樣勾當無一不耍賴,衡水老少是敢怒不敢言。
徐風看蔣遼的表情就知道,蔣遼也吃過黃家的苦頭。回想起來,在稻田邊韓富貴好像也說過一句“在黃少面前替你美言幾句”的話,莫非說的就是這個黃四賴?
從橋上過河,到河對先是一個熱鬧的集市,各色人等雜處,算命的、賣茶的、雜耍的很是熱鬧,但是比起河那邊的街道就顯得擁擠雜亂了一些,正是衡水鎮的閘北黑市,也是各類幫派組織活躍的地方。
鶴郎中的藥局正是閘北的第一間大門市。
又走了約莫二里來地,來到窄巷的一間小屋前,就是沈大娘家了。
狹窄漆黑的木門沒有上鎖,徐風推開木門,屋裡沒有人,牆上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屋裡除了農用的耙犁之類的農具,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在初夏的時光裡,屋裡也顯得清冷寒酸。一個土臺上閣著一個針線筐,上面放著一件長衫,徐風知道那正是自己以前穿過的長衫。
裡屋更加昏暗窄狹,只放著一張矮床,床頭的軟墊上,放著一個乾淨的白色布袋,布袋上繡著一個大大的“學”字。乾淨的白色布袋在黑乎乎的屋裡顯得格外刺眼。
徐風伸手摸進袋子裡,裡面是十幾個雞蛋,還帶著溫暖的餘熱。
徐風眼眶一熱,出了屋子。
對於左區的窮苦人來說,雞蛋就是最好的食物了,沈大娘攢下的雞蛋自己不捨得吃,還要送去學堂給自己。
正尋思大娘去處的時候,隔壁院子裡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阿風回來了!聽說你遭了奇遇了,快給你王叔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