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啊，二嫂瞧著你這話聽的怎麼那麼不中聽啊！”劉氏開口了，坐在炕上，捻了捻頭上的鮮豔的頭花，看了眼周氏跟摟雞仔似的羅蔓，再看了一眼身旁的羅妙彤，滿臉的鄙夷。

“弟妹，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家蔓娘，再看看我家彤娘，嘖嘖，我家彤娘這身材，連你家蔓娘半個都比不上，力氣哪裡有蔓孃的大嘛！再說了，我家彤娘一餐半碗飯就夠了，你家蔓娘一餐吃兩碗都打不住呢！咱家口糧就這麼多，分到每口人上面都是固定的，小孩一人一碗，大人一人一碗半，你家蔓孃的飯量，誰不知道，怎麼，難道你一口不吃，都給你家蔓娘？你要是餓死了，你的那份也給不了蔓娘啊！”

“二嫂，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羅道就蹲在周氏腳邊上，一直抓著頭髮，不知道該怎麼辦，聽到劉氏說這話，羅道猛地抬頭，甕聲甕氣地說道。

羅道是個老實忠厚的人，在家裡一般都不開口說話的，但是這回竟然說到了周氏，這劉氏還詛咒自己婆娘，羅道不滿意了，抬頭，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喝道。

昨天大哥就說要送走蔓娘，羅道想了一夜，在床上也翻了一夜，愣生生一晚上都沒睡著，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此刻他有些生氣的樣子，看著倒有些瘮人。

劉氏被噎了一口，冷冷地哼了一聲：“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們家那個蔓娘，跟頭豬一樣，那麼能吃，再不送走，先要吃垮了你們三房，再就是吃垮我們！”

羅道騰地一聲就站了起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盯著劉氏，劉氏被嚇了一跳，轉而就看向羅萬氏，委屈地叫道：“婆婆啊，你看看三弟，我不過是說了句話而已！”

羅萬氏開了口，斜著眼睛斜睨了一眼周氏，周氏看到婆婆那兇狠的目光，有些瑟縮，摟著羅蔓往裡退了點。

羅萬氏這才滿意了，這周氏就是個軟弱好拿捏的，那個羅蔓，不走也要走。

羅萬氏清了清嗓子，瞪了眼羅道：“你二嫂沒說錯！蔓娘這麼能吃，咱們羅家哪裡有那麼多的口糧伺候她！再說了，這蔓娘今年已經十二了，過兩年就要嫁人了，身子長這麼胖，醜的跟頭豬一樣，到時候誰家裡會要她！你大哥二哥說的沒錯，這都是為她好！在張員外家裡做事，有吃有喝，就算嫁不出去，一輩子待在張員外家裡都是好的！餓不死她就夠了！”

“娘……”羅道抓了抓頭髮，對於羅萬氏說的話，他覺得是錯的。

可是，娘說的蔓娘去了張員外家裡不會捱餓了，這又是他最關心的。

只是……

羅道努努嘴，想要繼續說什麼，羅萬氏見這老三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反駁自己，頓時黑了臉：“就這麼說定了，現在就送她去張員外家裡！以後她做事還能有月錢，都充到公里，咱們家不要那種吃了飯不做事的懶鬼！”

羅道掙扎著還想說什麼，卻在看到自家孃的那一雙渾濁且精光的眸子時畏縮地將到嘴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周氏摟著蔓娘，眼淚水嘩啦就流了下來，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羅道，飽含了羞憤和失望。

羅道哎地長嘆了一口氣。

周氏見羅萬氏就這麼一張嘴，就決定了閨女一生的命運，又羞又憤，卻不敢反駁，只能摟著羅蔓失聲痛哭。

“弟妹啊，你也別傷心難過了，又不是送蔓娘去虎口，是送蔓娘過好日子的，你就想開點，蔓娘去了張員外家裡做事，又能吃飽飯，還有工錢可以拿，到時候你的日子也能好過點不是！若是，蔓娘以後有造化的話，說不定，那蔓娘以後還能當半個主子呢！”劉氏牽著羅妙彤的手，路過周氏身邊，陰仄仄地笑道。

對於她最後說的半個主子，周氏從小就是個莊稼人，哪裡知道這半個主子是什麼意思，沒有反駁劉氏。

劉氏看了看羅蔓，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羅妙彤，笑著說道：“弟妹啊，你看看你家蔓娘，嘖嘖，太胖啦，婆婆剛才也說了，要是再這麼胖下去，可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啊！你看我家彤娘，身材纖細，長的又好，我這當孃的臉上也有光啊！你看婆婆，多喜歡彤娘！”

劉氏激動極了，想到再過兩年，自己家閨女出落的越發的亭亭玉立，到時候有了羅蔓這個胖子的陪襯，更是綠葉枝頭一朵花，誰不來羅家提親啊！

再看到周氏的臉都氣黑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劉氏高興地拍手笑的花枝亂顫：“彤娘，咱們去阿奶那裡，阿奶說你的帕子舊了，讓你挑塊新的！”

說完，領著羅妙彤揚長而去。

屋子裡一下子就沒人了，周氏摟著羅蔓放聲痛哭：“蔓娘啊，是娘沒用，是娘沒用，護不了你啊！嗚嗚……”

羅道也紅著眼睛，不安地看了羅蔓幾眼，然後下定了決心：“蔓娘，張員外家裡有錢，又跟你大伯關係好，你只要跟在家裡一樣，手腳放勤快點，多做點事情，張員外一家肯定不會虧待你的！在家裡，你餐餐都吃不飽飯，是爹沒用啊！”

“當家的，你就忍心看你閨女去那個地方嗎？張家是家大業大，可是那深宅大院裡多少腌臢的事情，蔓娘一個孩子，她能應付的來嗎？她也是你的骨肉，你怎麼忍心！”周氏恨恨地瞪著羅道，看著這個同意將女兒送走的人，滿臉的悲憤。

“蔓娘也是我的肉，我不疼她誰疼她！阿芳，我知道你捨不得蔓娘，可是，咱們家裡這麼多人，誰都要吃飯，蔓娘在家裡壓根就吃不飽啊！難道你就忍心看著蔓娘捱餓嗎？”羅道心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