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川也做了決定:“等你恢復記憶,我再去辦休學回揚州陪我爹。”
他還年輕。對付東廠有的是時間,也不急這兩年。但父親走了,就是永別。
穆瀾想起他剛才說的林家成了通海錢莊的大股東,終於想起一件事來:“侯慶之自盡之前與我吃了最後一餐飯。他給了我一枚印章。他平時在通海錢莊存錢。你看這個是不是錢莊存物的信鑑?”
翡翠貔貅底部是枚小印。林一川收進了荷包裡:“我去查。”
穆瀾交出了這件物事,輕鬆了不少。她打了個呵欠靠在了柱子上:“眯會兒吧。”
林一川把頭靠在了她肩上。
穆瀾的手指停在了他腦門上,正要將他推開時,林一川極自然地說道:“柱子好髒。”
他借了他的後背讓她靠著哭。地上鋪著他的外袍。穆瀾收回了手指,抄抱著胳臂閉上了眼睛。沒有看到林一川嘴角往上翹了起來。
星光從窗戶門口照在相依睡去的兩人,分外靜謐美好。
風吹動草葉,喜歡在夜色出沒的小動物弄出細碎的聲響。
穆瀾迷迷糊糊間聽到了聲響。
她像站在一處黑暗的地方,悄悄推開了一道門縫往外看。光亮從縫隙裡透進來,外面站著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著青色繡藍色蝙蝠花紋的繡鞋,一條褐色的馬面裙。
“姑娘,你在書房嗎?老爺要回來了!姑娘!”
穆瀾捂住了自己的嘴。
沒有聽到回應,女人停下來似四處張望了下,又扭身走了。行走間,身上的繭綢裙摩擦著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穆瀾悄悄合上了那道門,黑暗矇住了她的眼睛。
她繼續沉睡著。
林一川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他看到穆瀾抱緊了雙臂,蹙緊了眉。他的身體悄悄往上挪著,直到坐得筆挺。他試探地伸手,手指慢慢搭在穆瀾肩頭。他的動作如此小心,捱到穆瀾肩頭時才長長的吁了口氣。手指輕輕用了點力,穆瀾靠著木柱的腦袋往旁邊偏了偏。他滿意地將肩送了上去。
感覺她腦袋的重量壓在自己肩頭,林一川閉上眼睛,嘴角悄然裂開,綻放出明朗的笑容。
穆瀾的臉漸漸埋在了他胸前。她覺得好悶,於黑暗中醒來。她怔忡地不知身在何處,手往外推著。又推開了一道縫隙,突如其來光亮耀得她伸手蓋住了眼睛。
光亮處出現了一個男人。他背對著穆瀾,不知在做什麼。
穆瀾下意識地想出去。
這時外面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男人站了起來。
光亮裡的世界變成了一片赤紅。穆瀾擦了把臉,看到男人瞪著眼睛看著自己。她一動不動的望著他,身體突然動彈不得。她掙扎著,想動一動,想喊叫,急得滿頭是汗。
“小穆,小穆!”林一川捧起她的臉搖晃著。
穆瀾驀地睜開眼睛,愣愣地望著林一川。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她睜著雙眼,那些淚像泉湧一般。
“小穆,怎麼了?做噩夢了?”林一川叫了她兩聲見她只瞪著自己落淚,一時急得不知所措,將她抱進了懷裡,“沒事了,天快亮了。”
良久,懷裡傳來穆瀾機械的聲音:“他是我爹。他最疼愛我……”
林一川愣了愣,鬆了口氣。她是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