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李老先生手握醒木,微微閉上眼睛,面上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花白的鬍子隨著不時晃動的腦袋一顫一顫的。今日說書的場面與往日不同,酒樓裡的客人都沒有催著李老先生往下說,而是相互間都參與了討論。
慕容勳的死,知道的人實在太多,畢竟那天是他成親的大好日子,長安城起碼一半的權貴都去了,並且幾乎都目睹了那個過程。今日的客人中,即便有不清楚的,這會兒往周圍探聽一下,也都瞭解個七七八八,於是愈加興奮起來,這種參與感,絕非往日的故事可比。
景孝看著此時的酒樓上下,似處於一種隱而不發的狂歡中,心裡莫名煩躁,聽著鹿羽問他的話,好一會後,才輕輕搖頭。
鹿羽打量了他一眼:“你不覺得這件事很離奇?”
景孝收回目光,看向鹿羽:“是有些不正常,但我又不會斷案,這等事自有官府去查。”
“官府查到現在,也沒個結論,那兩家如今已勢如水火。”鹿羽說到這,就又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
景孝微微蹙眉,抿著唇沉默。
鹿羽看了他片刻,瞭解般地輕輕一嘆:“我知道你其實很關心,畢竟……景府也出過類似的事,也就在不久前。”
景孝沒說話,只是微微抬了抬眼。
鹿羽認真地看著他,低聲道:“那段時間,一定很不好過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女性天生的柔軟,這樣的聲音在面對特定的物件時,聽起來有種安撫與被理解的感覺。
景孝不由陷入回憶,其實不止那段時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感覺日子不好過。大公子失蹤,老太爺一死,他和父親在府裡算得上是步履維艱。但總的來說,至少景府還沒出什麼大事,直到玉瑤郡主突然來訪,緊接著出事,官府來查,南疆人步步緊逼,那段時間,他真的覺得整個景府都已搖搖欲墜……直到天樞殿出面,接著鎮香使現身,終於,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景府順利脫離了困境。
但是,他很清楚,事情還沒有真正結束。
隱藏在景府平靜表象下的矛盾和爭鬥還在持續著,屬於他的東西他還未奪回!
他很小就失去了母親,成長的過程中也沒有可以交心的兄弟姐妹,年紀稍大一些後,還要留心防著他們。父親身體不好,生怕父親再為他操勞,故許多事情都不敢與父親說,無人傾訴的苦悶和寂寞……
下面客人討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並且開始有人朝臺上喊:“李老,怎麼不接著往下說啊!”
這聲音拉回了景孝的神思,他頓了頓,就開口:“聽說慕容公子患有暗疾。”
鹿羽道:“我也聽說了,不過據大夫說,那病還不至於要了命,慕容府的人也不承認是發病而亡,並且經大夫檢視,慕容公子並未有發病的跡象。”
就在這時,李元老先生將手裡的醒木一拍,大家頓時噤聲。
新婚夜新郎突然暴斃,並且渾身上下都查不出有受傷之處,如此離奇,引得眾說紛紜。有人道穆四公子是因為初窺天道,只是因無人指引,難越仙門,莽撞之下,道消人亡;此言頗受穆府認可,只是卻有人暗中道出穆四公子其實身患暗疾,新婚夜激動之下,不慎引發暗疾,故而身亡。
李元老先生道出的這兩個原因,倒都在剛剛大家討論的範圍中,興許對慕容氏而言,他們更願意接受的是第一個原因,但此時這酒樓內大部分人卻更認可第二個原因。
一樓好些人為此還爭論了起來,景孝看向鹿羽:“姑娘覺得,應該是哪個原因?”
鹿羽偏了偏腦袋,想了一會才道:“我覺得,都不是。”
景孝問:“難道姑娘有自己的看法?”
鹿羽抿著唇朝他微微一笑,故意賣起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