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南,染房街。
桑木爺孫二人走在繁華的街市上,桑木抽著剛買回來的菸絲,吞雲吐霧,菸絲燃燒的一點火光忽明忽暗。一隻手牽著桑榆,另一隻手上還拿著三根紅彤彤的冰糖葫蘆,桑榆此時手裡也拿著一串冰糖葫蘆。
小姑娘一面啃著甜絲絲的冰糖葫蘆,不時伸出舌頭舔舔嘴角旁的糖渣,鼻子裡還哼著剛聽來的不知名揚州小調。
“冰糖葫蘆兩文錢一串,菸絲三錢銀子一斤,連一碗不加蛋的陽春麵都得五個銅板。這世道,還叫不叫人活了。”
桑木一面數著錢袋子剩餘為數不多的幾個銅板,苦著一張老臉喃喃自語道。
桑榆將最後一粒糖葫蘆咬進嘴裡,嘎嘣噶蹦一陣咀嚼,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碎屑,伸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說道:“爺爺,再要一根。”
桑木抬手在桑榆清秀的鼻子上一刮,正色說道:“剛才說好了的,最後一根。剩下的先放哥這給你存著。”
桑榆哭喪著一張小花臉,挺秀的鼻子和眉毛皺成一把,撇嘴說道:“爺爺你騙人,每次說在你那裡存著,結果都讓爺爺你自己偷吃了,哼。”
“哎,小榆兒這你就不懂了吧,冰糖葫蘆放久了,它會過期變質的,我老人家把它們存進肚子裡,那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哎,你這個小屁孩兒。”
“爺爺,求你了。再給一串兒,就一串兒。”
“吶,說好了啊,這是今天最後一串了,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
正行之間,忽見前面轉出一華服青年,生得面容清俊,風度翩翩,卻不正是那日在煙花間中見到的青年公子,賈瑞。
桑木眼前驟然一亮,那夜他曾見賈瑞出手,端得有一身道行,關鍵是出手頗為闊綽,自己那夜又放了他府上老幼,請他江湖救急一番,該當不會拒絕吧?
卻說賈瑞自驅使“一葦筏”來到與玉磯子道士分別的密林處,尋了小半日功夫,仍是未見半分人影。
賈瑞一時也不知其下落如何,只好先到揚州城中來打探打探,誰知方一入城不久,便瞧見了那日煙花間中說書的爺孫二人。
賈瑞暗暗有些吃驚,這兩位在煙花間內,闖下彌天大禍的爺孫二人,竟還敢這般大搖大擺的在揚州晃悠。
當真也是藝高人膽大。
“哎,賈少爺。煙花間一別,公子你別來無恙啊!”
桑木來到賈瑞面前,朝著殷切地打了聲招呼。賈瑞也是微笑相迎,說道:“原來是桑老先生,遇見您正好,那日在煙花間,後來的事究竟何如?”
他明知後來桑木出手偷襲了喻汝霖,後來將樓內眾人都放出揚州,但始終覺得這爺孫二人來此必有所圖,這才出言試探。
只聽桑木說道:“哎呀,願來賈少爺還不知道,當時在煙花間中,真是萬般兇險。若不是小老兒及時出手,令高堂恐怕有得苦頭吃了。”
見賈瑞臉上露出擔憂神色,桑木又跟著說道:“不過賈少爺放心,小老兒已及時將令高堂送出城了,眼下,約莫已經到金陵了。”
賈瑞聞言,忙笑道:“原來如此,那小子便多謝桑老先生了。”
轉而低聲問道:“老先生,方才我在這城中打探訊息,那喻汝霖尚未殞命,你卻還敢在城裡這般招搖,著實令小子佩服啊!”
桑木擺了擺手,也朝著賈瑞笑道:“哪裡哪裡,賈少爺萬金之體,卻不也敢在這揚州城,招搖過市嘛?”
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已明白對方的心意,引蛇出洞。
……
“欲知江湖深淺,且問吉凶長短。二兩銀子以告之。”
一條灰僕僕的身影轉過街角,人未到,吆喝聲已先到。
這人生得賊眉鼠眼,一張麻臉,頜下蓄著幾縷鼠須,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彷彿整日喝酒的醉漢,隨時都要倒下去一般。
他身上一件破舊的道袍,背心所繪的陰陽魚已扯成兩半,手上拿著一根短杆,杆上一面破蕃,上書八個大字。
陰陽五行,十卦九靈。
那邋遢道士隨手拍了拍身上帶起的塵土,轉身迎面碰到老少一行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