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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子安行 第一章 見龍在田(一)

自打出了那魁星樓,殷子安斷沒有回去的道理。

殷子安離了那九龍澗後又朝著西邊奔襲了十餘里,眼看著天邊泛起魚肚白,緊接著便是刺目的紅霞。殷子安尋到一處河流,於是坐下休息。

此番也是多虧了在那魁星樓裡一坐就是十年的姓文的青衣男子,殷子安藉著青衣男子的口諭一連忽悠了樓內樓外十幾個武功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數的老不死,連夜逃竄出城。秦王殷峰得知此事後也不是無動於衷,前前後後派了不下十名武林高手,甚至揚言要將這小子雙腿打斷拖回泰安。

得知此事的殷子安倒也沒氣急敗壞,是你這老小子無情在先,就莫怪我這當兒子的無義。天高任鳥飛,既然出了這泰安城,回不回去就聽不得你這半截入土的老東西了,就是被人打斷了雙腿,那也是自己實力不濟,半點怨不得別人,可看看你這追來的都是些什麼貨色。以往在魁星樓裡見到的這些個抱劍僕從,不苟言笑,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殷子安見到還稍稍忌憚三分,可實打實遇上揚言要砍了自己雙腿的,沒一個能在自己手上撐過十個回合。

“嘁,這樓裡都養的什麼臭魚爛蝦。”

殷子安洗完臉後往河裡狠狠吐了了口痰。

回想昨晚一連十幾場惡戰,最後那場是在泰安城外虞山上的九龍澗,來者僅有一人,是那教了自己十年拳法的周全,此人身出北少林,雖然不在那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可在江湖上倒也算得上一代宗師。

殷子安自然是不敢留手,甚至起初無望從他手上全身而退,只暗暗盼著那算得上自己半個師父的男人念及十年師生情誼或是自詡高人對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不屑一顧,賣個破綻,好讓自己溜之大吉。

當然這些小心思只在二人交手前於殷子安心底一閃而過,他很清楚這位拳法大家的脾氣,一絲不苟簡直到了迂腐不化的地步,既然說了要打斷雙腿,就必不可能留著自己一條腿蹦躂回去的道理。

殷子安背靠銀月,與周全僅僅交手一合,那一劍,殷子安不敢託大,自認拿出了平生所學的十成功底。就在那九龍澗上,將那水瀑一劍破開,逆流而上。事後周全沒有任何動作,殷子安執劍抱拳後離去。

那一劍是個什麼水平,殷子安不敢去想,也許只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又或是羚羊掛角的一式妙招,但那又如何,自己已經走到徐州邊界,往前便是軍鎮,只要尋到馬匹,便可西去入肅州,游龍入海,九州作坻。按照文先生的謀算,此時魁星樓中應該已經有個身材年紀模樣都與自己相仿的人在和他裝模作樣的舉棋對弈了吧,殷子安心知肚明昨夜那場大張旗鼓的追拿是假,掩跡是真,這一夜定是要死人的,至於死的是誰,死了多少,就不是自己要去追究的了。

“出來吧,你個女娃的腿是鐵鑄的嗎,跟了我這幾個時辰,不會斷麼?”

殷子安把長劍放到一邊,攥起長襟擦了擦臉。

只見得那樹林中轉出一女子,面容姣好,身著紅衣,一頭黑髮規規整整束在腦後,一副俠士打扮。若不細看臉上的胭脂妝容,真就像是哪個門派派下山來歷練的俗世弟子。

殷子安出了泰安城便注意到身後跟著的這尾巴,哪怕是自己與周全交手的那一瞬間,此人也只是躲在暗處遙遙觀望,毫無動作。起初只想著這人怕是老頭子派來查探自己的,跟不了多久自己就回去了,卻是沒想到這看似一身材單薄的柔弱女子,竟然如影隨形般緊跟了自己一路,到這最後幾里地殷子安已是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健步如飛,卻絲毫拉不開與之的距離。

說到這女子,殷子安倒也認識。來者名叫白月兒,早些年殷子安在魁星樓中陪那姓文的先生下棋時便見過她幾面,起初還以為是老頭子給先生專門物色的侍女丫鬟,細細打量下來倒還有那麼幾分姿色,雖沒有名門千金舉手投足的清雅風範,但一言一行也算不上礙眼。可到後來越看越不對勁,哪有丫鬟在主子下棋的時候在一邊指指點點的,更可氣的是那姓文的先生還真就按部就班地指哪打哪,下棋這事還有幫襯著來的嗎?

“觀棋不語真君子!”

礙於先生的顏面,殷子安極為剋制地提醒道,可每次那小姑娘都一副十二分不屑地留下一個白眼:“什麼君子不君子,老孃才不稀罕!”

名叫白月兒的女子在殷子安這的風評急轉直下。

殷子安閒時跟那魁星樓裡的青衣先生私下打聽,這白月兒在這樓裡橫行霸道,莫非是我爹在哪留的個野種?當即就被那先生亂書打出樓去,事後還得將那些扔出來的古書一一罰抄一遍,再歸置好給人家先生送回去。不過好在這先生沒把這事給抖落出去,不然要是讓那不可一世的秦王知道自家兒子這般口無遮攔,半條命都得給他交代出去。堂堂秦王殿下,對自己兒子那是真下得去手。

“這老頭倒是頗為關照我,先是周全,緊接著又是你白月兒,周全就算了,我且敬他是個長輩,好歹還教過我一段時間的拳法,你白月兒多大一個丫頭,沒給本世子端茶遞水過且不說,我那時偷跑去西巖山被抓回來好一頓毒打,你居然還在一邊拿著書偷著笑,可別以為我沒看見,都不說什麼讓本世子給你餵馬劈柴的雞毛蒜皮的事,就你丫頭幫襯著姓文的對付我一事還沒找你秋後算賬,今天你自個兒跑過來落我手裡,要是給我逼急了就把你這丫頭的手腳筋挑了丟長江裡順流而下漂回泰安,你可別讓小爺動手。”

“你也不怕王爺打死你。”

“嘿,你別說,昨晚那老頭把樓裡那十幾個老傢伙全吆喝出來追我,你猜怎麼著,全被我打得那叫一個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殷子安一頓威逼利誘,想著讓這小丫頭知難而退,不成想這紅衣丫頭置若罔聞一般走到河邊,捲起袖子,先是洗掉臉上的妝容,而後不緊不慢地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

“你管老子去哪?”

紅衣丫頭眉頭一皺:“文先生沒跟你說過麼?”

殷子安嘴角一撇:“他要說甚,幹我屁事。出了這禁閣,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從魚躍,那皇帝老子來了也管不得我。你別廢話,是不是那老頭喊你來拖我回去的?來來來,趕緊把你那十八般兵器都亮出來,我沒那閒工夫廢話。到底打不打,不打就乖乖滾回去。”

紅衣丫頭嘴角輕輕勾起,一副嘲諷的意味:“成啊,那讓我猜猜咱們世子殿下出了這徐州要去哪,揚州?天京城?哦對,我想起了,在禁閣的時候我就聽文先生提起過殿下見識過了這天下的功夫後突然就清心寡慾了,聽是要求仙問道,揚言要去蓬萊崑崙尋訪仙人,我且不問你從哪聽到的這些,單說九州之內,真武正統,武當大嶽,此去也要千八百里,這一路上且不說截道的山匪,就問世子殿下出泰安城來帶了多少銀兩,這一路上吃啥住哪。當然依照世子殿下貧賤不能移的風骨,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是要效仿那丐幫弟子,沿路乞討過去。唉,只是可惜小女子按文先生的吩咐,帶了這一包的銀兩辛辛苦苦走了這幾十裡的山路,又得盡數送回泰安了。”

女子雖說說的話極盡嘲諷意味,可那語氣卻是十分俏皮,倒像是二八少女厚著臉皮耍賴,頗有一種你奈我何的味道。

殷子安一屁股坐下,雙手放在腦後問道:“是姓文的吩咐你來的?”

白月兒低眉耐心糾正道:“叫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