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說這蜀州來的學士出門在外都要這般求知好學,而是這交州書生的盛情難卻,這一人一本書的送來,司馬晦起初收了幾本,開了先例,繼而浪潮般的書卷典籍皆送入馬車之中,直到這平遙城的官府派人前來護送,才止住了這般荒誕之事。
兩架馬車出城去,餘正庭身處前一輛馬車中正呼呼大睡,為了不擾了師父清夢,兩位年輕學士只好和無數典籍共擠在後面那輛車中。
那位在此番講學中始終未曾發過一言的女子學士坐到車裡,開口說道:“聽說最近在這交州野外有人見過走屍,我們此行回蜀州的路上不會正好遇上吧?”
司馬晦拿起一本書輕輕拍在那女子頭上,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前幾日才說的道理,你轉眼又忘了?”
女子俏皮一笑:“就當聊齋聽罷。”
司馬晦又道:“而且就算遇到了,有餘夫子在,什麼魑魅魍魎都得乖乖滾回地府去。”
女子哈哈笑道:“也是。”
一路上司馬晦閒時自會從身邊成山的書籍中隨意翻開一本瀏覽,裡面大都是那些個書生對前朝典籍書卷的註解釋要,並且開篇便註明自己的姓氏名號,生怕他人見到不知道這些個高論是何人所注,其中還夾雜有一些詩詞歌賦,大都是些附庸風雅或是無病呻吟的文人牢騷,司馬晦僅是看了一眼後便丟到一邊,這天下不得志者千千萬,抱憾終身的更是數不勝數,憑什麼這老天爺就要對你一個窮酸儒生青睞有加。
司馬晦隨意翻閱了一些書籍,笑道:“這天下書生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傲氣,心高,全是些經世濟民的長篇大論,就連遣詞造句都是這般相像,怪不得餘夫子曾說天下文章一大抄。”
一旁坐著的女子學士閒來無事也翻看了幾本,看過兩眼後也都丟在一旁:“就是抄也分個三六九等,空談抱負,刻意學那前人風騷,無異於東施效顰,都是些下乘文章。”
“這些個儒生在遞書與我的時候,大都是自以為有了一番振聾發聵的高談闊論,都想借著這一兩篇文章聲名大噪,想以此攀上上川學府的高門,鯉魚化龍。可讀書人最忌諱初心易改,若是讀聖賢是為了謀求仕途,販賣文墨,一心功利,又與那些個待價而沽的走商有何區別,讓這些人來治世治民?哈哈……”
司馬晦沒有把話說盡,只是在最後無奈的笑出聲來,隨即又拿起身邊的一本書籍。
“師兄可有治世之心?”女子學士問道。
“沒有。”司馬晦回答的簡潔明瞭。
“你師兄膽子最小,治家的心思都不敢有,豈敢治世?”
女子學士底下頭來不再說話。
兩架馬車向西行了三十里,再不見一路隨行的交州書生。這時車伕遠遠見到那官道上似乎盤坐著一黑袍男子,面向著兩架馬車的方向,手中拿著一個果子大口吃著。
兩架馬車停在這“劫道”男子面前,趕馬的車伕吃不準眼前這人的來頭,悄悄摸出腰間的佩刀。這時先前還呼聲如雷的馬車中突然沒了動靜,一位鬍子花白的老頭睡眼惺忪的掀開車帳,看了一眼那攔在官道上的男子,頓時沒了睡意。
“怎麼是你小子!”
“餘老頭別來無恙啊。”
殷子安將啃了個精光的果子向身後隨意一丟,站起身來抱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