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子時,夜闌的戲才開始收場,那登臺的白衣已經下臺多時,奈何這樓裡樓外仍是賓客絡繹不絕。殷子安身邊圍起一群駐足觀望這塊銘刻了“煌夜劍行帖”石壁的文人騷客,免不了對著這塊石壁慷慨陳詞。殷子安時不時聽到還有人說起這刀筆功力的,開始對遠在泰安城的那位秦王殿下的評頭論足,只覺得心中好笑,也沒出言規勸的意思。
“丫頭你先進去,我隨後就到。”
白月兒挑眉道:“你要我去找那老閣主?”
殷子安道:“又不是要你去見那夜白衣,老閣主一向來者是客,萬般恩怨都先讓你在那夜闌裡吃過一頓飯再說,好說話得很,你儘管去後臺問他下落,自會有人引你過去。”
說罷殷子安又補充道:“你見到老閣主後就說是文先生派來的,這老頭早些年跟我爹有過交情,順帶著也認得那位青衣先生。到時候表明來意,之後該當如何他自會斟酌。”
“那你……”
“我?我去武明城登青樓,一個時辰後來尋你。要不你隨我同去?”
白月兒狠狠颳了一眼殷子安,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夜闌。
殷子安嘿嘿一笑,向人群外走了幾步,站在一處石臺上遙遙看著那塊石壁,在其身側不知何時站了一位灰髮老人。
“老人家在這等我多時了吧?”
灰髮老人眼窩深陷,鷹鼻如鉤,卻腰身挺立,不見半點陰翳之氣。殷子安側眼看去,見老人衣著樸素,穿著草鞋,倒像是為了進城特意從頭到尾打扮了一番的莊稼老漢。
“這堂堂武榜第九的老前輩,不說錦衣白緞,可也不必穿著得這般寒酸吧。”
灰髮老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說道:“小子何時發現的老夫?”
殷子安苦笑一聲:“哎喲,小子可沒想過能在這等到您,這不也想睜隻眼閉隻眼過去的,奈何您老自打我在這石壁前站定就跟在這裡,在我這身後站了半個時辰,得虧是習武之人,不然這副上了歲數的身子骨可經不起這折騰。前輩這是擺明了衝著小子來的,我這要是不能禮待,可就白費了前輩這般抬愛。”
“薊北軒殺玉嵐山五長老孫定反,走馬坡下重創孫白兩家一陽境高手,還重傷玉嵐山三長老,柳巷再殺孫家家主孫瑞。你小子在這交州倒是生了不少事。”
“俞老前輩這是為玉嵐山鳴不平來了?哎呀,要讓在下早些知道玉嵐山有您這尊大佛做靠山,就算再借小子一萬個膽子都是不敢惹上這玉嵐山的,唉真是悔不及當初……對咯,忘了告訴老前輩了,那玉嵐山的孫家前一任家主,也是小子殺的,老前輩先前說忘了。”
灰髮老人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居然笑了笑道:“老夫不會理會你小子和玉嵐山的那些個恩恩怨怨,你有本事儘管將那玉嵐山宗門上下幾百幾千名弟子全殺了去,正好老夫這幾日見玉嵐山也是礙眼得很?”
殷子安訝異道:“老前輩不是為了玉嵐山而來?”
“你小子把老夫當成了這般三流門派的鷹犬不成?話說回來,這樣一口一個小子是有些聽得不入耳,畢竟閣下也是家世顯赫之人,你說是把,殷公子。”
“前輩說笑了,在下家裡卻是在蜀州做了些生意,可也擔當不起什麼家世顯赫,跟別說讓老前輩這般放下姿態的喊一聲公子。這小子當慣了,前輩但叫無妨。”
灰髮老夫咧開嘴笑道:“瞧老夫這嘴。是我說錯了,應該是,世子殿下。”
“……”
殷子安心頭一震,雙眼微眯,尋到一旁的石桌旁正襟危坐道:“老前輩,這別怪小子沒提醒你,都說這禍從口出,什麼世子殿下……這可不能亂叫。”
灰髮老人見狀臉上露出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沒有多說。
殷子安平靜道:“不知老前輩如今是在哪個宗門幫派手底下做事?”
見那老人不出聲氣,殷子安又道:“莫非是為那朝堂上……”
“世子殿下這是要喊家裡人去肅清老夫背後勢力?”
殷子安笑道:“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