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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阿酒的木雕

滴答。

水滴沿著屋簷一角墜下,砸碎在屋前的小凳上,發出一聲輕響。

躺在木板床上的趙謀耳朵微動,從漫長的昏沉裡甦醒,雙眼略微茫然,翻身坐起。

“哥,要起了?”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忽然從後響起,嚇得趙謀汗毛一豎,扭頭看去,就見一個手長腿長的大號親弟側身躺在木床另一邊,那張沒什麼表情的棺材臉上殘留著一絲剛睡醒的睏意,長髮凌亂地鋪到了他手邊。

一段段記憶湧入腦海,趙謀逐漸反應過來,應了句:“嗯,該起來了,我今天得去書局送書。”

秋日的風已經開始透出涼意,讓這間潦草的逼仄木屋顯得無比單薄。

趙家父母早亡,趙謀身為兄長艱難地帶著小兩歲的弟弟苟活至今,他從小便到處做工,學了點本事,也蹭了點文才,雖然達不到考取秀才的程度,但一手毛筆字漂亮得天賦異稟,因此時不時便在書局接一些抄書的活,一本幾十銅板,比賣力氣賺得多。

在趙謀的辛苦下,他們攢下一點錢,在縣城邊緣買了間最簡陋的屋子。

但他們的生活也只能說是穩定了一點點,依舊被生存問題所困擾,要是趙謀不趁這兩個月多賺些錢,冬天就又買不起炭火了。

他的弟弟趙一酒,就是因為小時候的一個冬天沒能好好保暖,硬生生落下了病根,不論何時總是身體冰冷,還成了個笑不出來的小面癱。

趙謀總疑心是那年冬天把阿酒的腦子凍壞了,不然阿酒怎麼總是一副陰沉模樣,一點都不討喜,還沒辦法和外人接觸交流,一旦有陌生人過來,阿酒就要像影子一樣躲起來,像個背後靈。

帶著一絲愧疚,趙謀帶著趙一酒活了許多年。

小木屋實在是太逼仄了,他們兄弟二人都沒娶妻生子,尚且還能擠在一張床上,可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

趙謀腦子裡思緒萬千,起床整理好抄完的書,打包放進書箱裡,給弟弟做了份簡單的早飯就準備出門。

他邁出家門時被阿酒拽了拽。

阿酒雖然“體弱”,天天長著一張嘴就知道吃,但身材意外的結實有勁,措不及防之下趙謀差點被拽了一跟頭。

他無奈地瞪了弟弟一眼:“做什麼?”

阿酒靜靜看著他,突兀地開口道:“你一定要回來。”

趙謀有些莫名:“這是我家,我不回來還能去哪?喲,你這是怎麼啦,二十五歲了突然學會黏人了?”

阿酒面無表情,語調卻好似剛從墓地裡爬出來,冷颼颼的:“要回來。”

……趙謀還是出發了。

他不太清楚出門時阿酒的反常意味著什麼,只覺得心裡隱隱不安。

因此他加快了腳步,穿過大街小巷來到縣城另一邊的書局,和書局老闆討價還價了一通,太陽還沒爬上頭頂就拿著得來的銀兩歸家了。

家門口靜靜的,左鄰右舍一如既往的存在感輕微,趙謀忽然想到,距離上一次看見鄰居,好像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

真是奇怪,難道鄰居已經搬走了?

心裡嘀嘀咕咕,趙謀卻沒有萌生去鄰居家看一看的念頭,因為他和阿酒剛搬過來時,左右鄰居對他們都不是很友善。

有背地裡譏笑他像貌堂堂卻無家室,是不是那裡有問題的;也有知曉他經歷,嘲諷他像個乞丐的;最過分的是自以為理解他,說他弟弟不如死了好,活著就是個累贅的。

趙謀早就放棄維護鄰里關係了。

剛好阿酒見不得生人,他們兄弟兩人自己過自己的,也不礙著誰。

想著這些,趙謀推開了家門。

往常這個時候,阿酒都會把頭髮梳好,衣服洗乾淨,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還會趁周圍沒人時侍弄一下門外的小菜地,然後拿著沒人要的木頭雕刻些小玩意。

這是阿酒唯一的愛好,而且雕得相當不錯,趙謀有時候也會把木雕拿出去賣,儘管因為原材料太爛導致木雕賣得很廉價,但也是一點小小的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