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行駛在運河之中。
洪承疇在船艙裡寫信,這次出京復出,他深感任務艱鉅。
臨出京前,他向天子陛辭,聖母皇太后在簾後多加撫慰,期盼他為朝廷安定中原。而隨後三攝政王也一起召見他,特授他南安侯爵, 為一等侯,授議政大臣,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復內秘書院大學士。
加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銜。
賜蟒袍玉帶。
朝廷對他的恩賞甚至超出了三朝元老的范文程,一個降清漢臣,居然能得封侯爵,這放在剛入關時, 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朝廷終究還是知道大人的忠心耿耿和雄才偉略,這次復出, 大人可就坐穩第一漢人文臣之位了。”洪承疇的幕僚高興的說道。
洪承疇停下筆,摸了摸大鬍子,臉上卻並沒有什麼高興之色。
確實,朝廷給出的恩賞超出常例,可這些也不過是因為形勢實在爛到底,就有如當初崇禎在即將守不住北京時,一口氣給吳三桂等好幾個武將封伯爵一樣。
大清是首崇滿州,然後最重軍功,他一個漢人降臣,還是文臣,能封侯,這絕不是好事。
去年他先是安撫江南,然後經略湖廣,但最終卻以慘敗收場,被奪職入京,甚至遭到部院聯合調查。
此次再出京復出, 總督直隸、山東、河南三省, 兼巡撫山東, 他感覺壓力更大了。
“錢謙益去拜見明皇議和,你覺得這事有幾分希望?”洪承疇問。
周師忠直言,“希望渺茫,如今形勢,雖然大清仍然更強,可實際上南明自從歲在朱以海的統領下發起連番反攻,全線都佔有優勢,現在朱以海更是親提兵馬攻奪登萊,聲勢正銳,豈肯議和?”
“之前朝廷也跟朱以海談議和,但結果朱以海不過是借議和拖延時間罷了。”
周師忠是洪承疇心腹幕僚,但此人並不是一般的紹興師爺,他也是一位明朝進士,還曾做過知府,不過降清後因事革職,最後到了洪承疇身邊做事,本事還是不錯的。
這次洪承疇南下, 就帶了不少幕僚,有一些是他之前在江南、湖廣的舊幕, 也有一些是在京時新招的,這些人有個特色,大多都是明朝的進士、官員,有些以前是御史,有些是知府,甚至還有人曾做過弘光的巡撫等。
比如在崇禎官至兵部員外郎,在去年曾任陝西道監察御史的趙開心,他卻覺得議和還是有機會的,“我倒覺得朱以海雖然能打,但明清之間實力差距仍然很大,朱以海的強勢,其實只是其一個策略,他肯定還是願意議和的,只不過得有個前提,就是大清能夠遏制住他的攻勢。
等他攻不動了,那他必然願意議和休戰,以休養生息,積蓄實力。”
“這朱以海堪稱大明三百年來最了得的皇帝了,如今勢頭之猛,誰能遏制?”另一位幕僚廖連生說道。“靠博洛還是多鐸,又或是劉澤清、許定國等人?”
洪承疇聽著這些話,陷入沉思。
這次奉旨出京,洪承疇一路上都在謀劃著要如何著手。
可千頭萬緒,無從下手。
相比起前兩次安撫江南和經略湖廣,這次清廷給洪承疇的官職雖然要低些,僅是總督三省,但權力卻給的不小。
授予他的敕書上直接寫的是,一應剿撫事宜不從中制,事後具疏報聞。
三省的巡撫、提督以及河道總督、漕運總督等悉聽節制,所行之事,若系必切機務,任爾便宜。
這個便宜之權,包括朝野內外文武百官任用‘軍前及地方’的調動權,所轄範圍內三省文武官員的升、轉、補、調的行政大權,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副將以下有違命可以先斬後奏的刑事權。
凡有關軍前之事,所欲用人員,兵、吏二部不得掣肘,應用的錢糧須立即解予,戶部不得稽遲。
集軍政刑財於一身。
最重要的還在於三攝政王直接言明,徵南大將軍輔政端重親王博洛、揚威大將軍輔政叔德豫親王多鐸這兩位輔政王大將軍,凡在三省境內的滿漢兵馬,雖各有統領,但都要同洪承疇調遣約束,軍事上進止機宜,與洪承疇參酌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