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開封不久,柴榮就病倒了。
御醫診斷,是由於長年勞累,情志不暢、氣脈不通導致的肺腑淤堵,咳疾嚴重,痰中時常帶血。
朱秀、趙匡胤聯合範質、王溥、王樸、王著、陶谷等重臣一起上奏,極力要求柴榮放下政務,靜心安養一段時日。
柴榮答應暫時把朝會停下,政務移至中書省衙堂,由四大宰相聯合辦公,涉及軍務則由宰相會同朱秀、趙匡胤,兵部尚書張昭、樞密使魏仁浦、三司使張美等人商討決斷,但要求軍政事務每隔三日向他彙報一次。
慶壽殿東閣,朱秀依例來彙報軍務。
“汴河開封至宿州、宿州至盱眙段大體疏浚完畢,向使相正在督導民夫加固堤岸,預計明年二月之前就能完工。
楚州至揚州的漕渠也鑿通大半,之前陛下考慮到挖掘漕渠不能給當地百姓加重徭役負擔,不能耽誤農時,所以李重進只徵調兩三萬民夫分段進行挖掘,工時進展稍微緩慢了些。”
朱秀坐在繡墩上,一邊翻看邸報一邊彙報。
柴榮半躺在軟塌,笑道:“你回覆李重進,就讓他保持目前的速度,在明年入秋之前保證漕渠通行便可。
咳咳~~若是這楚揚渠開鑿得太快,江寧那邊肯定又是謠言滿天飛,說什麼周軍又要渡江來攻....咳咳~~”
朱秀翻出一份奏疏,笑道:“陛下所料不錯,李璟前些日已經去信詢問過,李重進答覆他只是正常疏通水運,勿要多疑。”
柴榮接過那份奏疏,翻看兩眼,嗤笑道:“李璟老兒已成驚弓之鳥,若非長江天險,朕借三徵淮南之力,就能將其一鼓作氣消滅!咳咳~~”
朱秀放好奏疏,起身端來放涼的藥碗,送到軟塌旁。
柴榮一口氣把黑乎乎的湯藥喝完,苦得一張臉緊緊皺成堆。
“呼~還有何事,一併說了。”柴榮道。
朱秀重新坐下,“高保融奉陛下旨意,親筆去信給蜀主孟昶,勸他歸降,孟昶撕毀書信割下信使一隻耳朵,發誓要與我大周抗衡到底。”
柴榮忿忿冷笑:“孟昶自不量力,破成都之日,朕要他乘坐囚車入京!”
許是孟昶的強硬態度惹惱柴榮,柴榮捏著錦帕捂嘴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御醫叮囑,陛下切忌動氣。”朱秀急忙上前輕輕拍打柴榮嵴背。
觸碰到他身體的瞬間,朱秀心裡涼了一大截。
柴榮的身子,比看上去更加消瘦。
那嵴背觸控到的地方全是骨頭,摸上去甚至有些硌手。
朱秀的記憶裡,柴榮以前的身材就算不如史彥超、趙匡胤等人魁梧,但也屬於精壯一類。
短短几年,竟然消瘦單薄至此。
咳嗽稍緩,柴榮虛弱地喘著氣躺在軟塌上。
朱秀緊緊盯住他手裡的錦帕,面色無比沉重。
柴榮攤開一看,只見雪白的錦帕上暈染了一團鮮豔血色。
“無妨,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好好歇息一段時日就能痊癒。”柴榮勉強笑笑,攥緊那團染血錦帕。
朱秀長嘆口氣:“陛下萬萬不可再操勞下去。”
柴榮聲音有些沙啞,故作輕鬆道:“再給朕兩年時間,等拿回幽雲十六州,朕就可以好好休養幾年。王樸說朕能在位三十年,朕不要那麼多,只要十年,朕就有信心一統天下!到了那時,訓兒也長大了....”
“可是陛下....”朱秀還想再勸,柴榮擺擺手:
“你推斷的不錯,南唐弱而不亡,淮南十四州,朕用了三年才徹底拿下,說明江南氣數還未盡。
江南臣民或許沒有死守淮南之心,但必有死守長江之心。一旦我軍過江,就要儘快在江南站穩腳跟,否則拖延日久,激起江南百姓抵抗之心,空耗國力,反而會給契丹人南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