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十幾天前,耿仲明就在多鐸的軍事會議上粗略的看過潼關的地圖。只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所轄的八旗漢軍會成為最後攻佔潼關的主力,
這些天一直在外圍和李自成的部隊交手,所以他對潼關外圍的地形地勢到是仔細的研究了一番,可對於潼關內部的地形,他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
如今敵軍緊追不捨,匆忙之下,下意識中選擇了一條敵軍最少的道路,可是他卻忘了,潼關城的北面其實是一條死路。
自古以來,潼關城的城門都有四座。分別是東門,西門,南門,和上南門。卻唯獨沒有北門。
只因為潼關的北邊就是黃河,潼關居高而建,北面是立陡的懸崖,懸崖下面就是滾滾的黃河水。所以在潼關北面非但沒有城門,甚至連城牆都不用建。沒有任何敵軍可以從那個方向爬上來
耿仲明看過潼關的地圖,可是卻忘了個徹底。而身邊諸如墨九等親兵將領,官職最大的不過是哨官,旗總。以這樣的級別根本沒資格列席豫親王的軍事會議,更不用說看到潼關內部地圖了。
如今眾親兵見耿仲明指明瞭突圍方向,那麼保著王爺,效死殺出去也就是了。
俗話說將為軍之膽,眾親丁心裡有了主心骨。到是把跌落到極點計程車氣提振了一些,同心協力向“想象中的潼關北門”殺去。
這一路上雖然又損失了不少人手,但好在有驚無險,幾次遇到敵軍都衝殺了過來。等過了潼關的中軸線,越往北走,敵軍也就越少,眾人心中稍稍了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只要奮起餘勇,一舉奪下“潼關北門”。大家也就算逃出生天了。
墨九守在耿仲明的左右,心中最是得意。
“此役之後,自己的職位可能就要向上動一動了。今天王爺雖然大敗,上萬大軍盡沒於潼關城,但是死的多為新降清的漢軍。不過是些許炮灰而已。
像這樣的炮灰,誇句海口。只要我大清武運昌隆,簡直要多少就有多少。就在前些日子,河南總兵許定國主動送兩個兒子過黃河為人質,請求投降。
要知道當時豫親王多鐸的大軍才剛剛過了孟津,想要對付的也是李自成。也就是說清軍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河南,可手握萬餘精兵的河南總兵許定國就坐不住了,不辭勞苦的前來託妻獻子。這是何等的覺悟啊!”
當然墨九從來不認為自己和那些新降的漢軍是同一等級的,自己都留多少年辮子了?這叫從龍入關,和這些望風而降的漢軍豈能相提並論。
如今又和王爺同患了難,說不定未來親兵營的營官位置,也不是不能想象一下的。
一想到此,墨九心中又熱切了幾分,雙腿猛的夾了一下馬腹,口中大喊道:“兄弟們,破門突圍,正在此時!隨我一起奪門啊!”
說罷,一馬當先向前奔去。眾親丁也不甘示弱,緊跟在墨九身後,誓要一鼓作氣奪下“北門”
親丁們奮起餘勇,士氣高昂,又向北跑了一陣,只見民房漸漸少了起來,地上露出荒草的痕跡。
墨九順著荒草往盡頭處看去,卻沒看到想象中高聳的城樓。最前面荒草與藍天連成一線,似乎並沒有什麼城牆。
眾人見前面一片開闊,心裡只往好的地方想。“莫非潼關城北門這一段的城牆坍塌了,沒有補築?”
墨九卻心裡打了一個突,有了些不祥的預感,急忙催馬向前檢視。
果然,荒草的盡頭不但沒有城牆,而且連大地都沒有了,撥開荒草,最前面竟是一道十餘丈深的懸崖,而懸崖的下面便是黃河。因為是正月的天氣,黃河早已結冰。
整個黃河上滿是堆疊突起的冰稜,從上向下望去,就像一條無比巨大的豬婆龍曲曲彎彎的趴在地上,露出猙獰的後背。
越過黃河,對面遠處那片起伏不定的黑色山巒便是著名的中條山。
墨九自然不會知道,三百年後,有同樣一夥來自東方的夷人站在中條山上,望黃河長嘆,儘管兵銳炮堅,武裝到了牙齒,卻始終沒有越過這天險一步。
“沒———沒有路啊,什麼都沒有啊!”隊伍中不知道誰起頭哭喊出聲來,頓時隊伍中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前有天險攔路,後有追兵不斷襲來。除非肋生雙翼,否則這天險萬難渡過。
耿仲明手下的親丁更是似乎一下子被抽出了所有的力氣,眾人苦戰一天,現在還能站著衝鋒,憑藉的全是一股逃生的意志。
大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打破北門逃跑,如今面對天險,這個希望自然不攻自破。所有人不由得都癱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人就是這回事,有時候全憑給一股信念支撐。信念一旦破滅,人也就散了。方才的想逃生時鼓足的力氣一時間洩個精光。一個個坐在地上,只想著閉目等死。
這時遠處塵頭飛起,耿仲明知道大俠們的追兵頃刻即至。可現在手下的這些親丁別說拿刀反抗,就是站都不願意站起來了。
自己當年出身皮島,水性極佳。說實話若是夏天,說不準咬咬牙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一頭扎到黃河裡,或許還能死中求活,用命去博一條生路。
可如今黃河凍得瓷實,上面銳利的冰稜比刀鋒還要可怕。自己若跳下去,如同萬劍穿身,必被扎的稀爛。連個囫圇全屍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