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道士順著馬世耀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果然發現秦二拎著一擔的肉夾饃回到了府門前。此時正和三德子倆人坐在督師府衙的臺階上,互相比賽著吃肉夾饃呢。
馬世耀繼續道:“話又說回來了,你費盡心思寫的那個賀聯,人家不還是好好貼身揣著呢麼,想來他們雖然混蛋了些,但也知道輕重緩急的。一會他們的主將一回來,這倆人再把賀聯一呈。說不一定事情就辦妥了呢”
聽得馬世耀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牛道士心中不斷暗念著“成大事者,胸中需有靜氣,自該八風不動,穩如泰山。”慢慢的壓下了心中的火氣,伸手拿起酒杯,緩緩的抿了一口,又把眼睛望向樓下狂嚼肉夾饃的兩人。
馬世耀見牛道士好了一些,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有些事情啊,剛開始順利,可這後面就一路險阻了。可還有些事情呢,剛開始雖然遇到些波折,道後面的說不一定就是一路的風光坦途了。
依我看今天這事也不一定就是壞事,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下人,也就有什麼樣的主人。那句成語怎麼說來著?——一斑窺豹嘛!
你看這倆人的樣子,估計他們的主人也是個豪爽俊傑。說不定待會回來,接了你的賀聯。再明白了我們的意思。二話不說,直接搬家挪窩也是有的......”
馬世耀嘴裡說著話,眼睛卻還一直盯著督師府衙門口的倆人。這剛把話說到一半,卻見事情又起了變化。
就見那邊的秦二可能是肉夾饃吃得美了,抄起自己的金鐧,往上面狠狠的吐了兩口唾沫。
接著掏出懷中的賀聯,迎風抖了開來。一隻手持著金鐧,一手把賀聯裹在金鐧之上,用力的上下反覆擦拭。還時不時的吐上幾口唾沫。
片刻功夫,秦二手中的金鐧越擦越亮,即便在這望雲樓上,離著老遠看過去。也都覺得那金鐧閃閃發光,射人二目。
而那幅賀聯,卻早已被秦二揉皺成一團,扔在了腳下.....
牛道士看到那被揉皺成一團的賀聯,氣得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兩隻手端著酒杯不住的哆嗦,酒杯裡的酒被顛出了大半,都潑灑在他衣服的前襟之上。一口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完全不覺衣服前襟已經被酒水打得溼透。
馬世耀頗感無語,這邊又怕牛道士真的氣出一個好歹來,於是站起身來,把牛道士手中的酒杯接過,輕輕的放在桌子之上。又拍了拍牛道士的肩頭,剛想好言安慰幾句,話還沒有出口,卻突然“咦”了一聲。
原來他看到那幅已經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賀聯,居然又被旁邊的三德子重新彎腰撿了起來。
而且三德子還用手把已經褶皺得不成樣子的賀聯,小心的攤平捋直。好像嘴裡還不斷的在跟秦二說些什麼。
“老牛,別急!你看這事情有緩,有緩啊~!”
馬世耀心中充滿了驚喜,揮手叫來了身邊的親兵馬喜兒,問道:“你能看明白那人說的是什麼嗎?快給我們說說”
原來這親兵馬喜兒有一手別人都不會的獨門絕技,就是讀唇之術。即便離得再遠,只要能看到對方的嘴唇,就能把對方說的話複述個七七八八。
馬喜兒答應一聲,急忙定睛觀看,片刻後恭恭敬敬的對馬世耀道:“回稟馬爺,那人說的是,‘莫要糟蹋了好東西,怎麼能輕易的扔了?’”
馬世耀哈哈大笑道:“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我就知道的,總不能這兩個門子全都不是東西吧,你看看這個。就比剛才的那個......”
馬世耀話音未落,就見三德子把已經攤得平整的賀聯貼在臉上,接著“呼嚕”的一聲巨響。一大灘鼻涕擤在了賀聯當中,之後又用沾滿了肉夾饃油脂的手在賀聯的外層蹭了幾下。
接著把賀聯重新搓成了一團,看左右無人,用力的將紙團拋在了附近的一處屋脊之上。還不時的轉頭對身旁邊的秦二說著什麼。
“我......這......”還在圓場的馬世耀再也編不下去了。
馬喜兒卻還繼續翻譯道:“他說,要保護環境,不要給掃街的大爺找麻煩”
“他大爺了,就沒這麼欺負人的,我幹他丫兒的!”
牛道士本是直隸人。但他自詡是一個文人,平常說的不是直隸話,而是南京官話。總是文縐縐不慌不忙的。說氣話來輕易都不大聲,更談不到粗口罵人了。
此時氣衝頂梁,嘴裡不斷的冒出家鄉話,眼淚竟也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馬世耀也是猛的一拍桌子,斬釘截鐵道:“對!幹他丫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