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曹操得信長嘆道:“吾固知本初不可倚也!”
荀彧道:“袁本初四世三公,養名十載,討董卓、破黑山、敗公孫,可謂英雄,今遭難遇之機,而以嬰兒之病失其會,何其庸也!”
曹操當機立斷,道:“本初退兵之信乃朱文博急報,劉備尚不得知,須即破圍而出,否則吾屬皆為其虜矣!”曹操想得清楚,既然袁紹不發大軍來救,劉備又在執行決河水灌鄄城的毒計,若不忍痛放棄數年基業,進行突圍,數日後將成為俘虜,性命尚且不保,又何談今後!唉,回想自離開袁紹南下,用兵於東郡,至今數年間東征西討,破黑山、平黃巾、逐袁術、破陶謙,所向無敵,正要宏圖大展,卻遇到這劉備!命乎?天乎?
夏侯淵道:“朱文博言已率軍自東阿來會,可要等他?”
曹操搖頭道:“劉備喜布偵騎,細作或在黃河以外,若再拖延,走已不及。”
戲志才拖著病體,道:“劉備、呂布以利相合,各懷鬼胎,可因之用間。劉備狡詐,視我軍為大敵,難以言辭動之;呂布無謀,可說其撤圍。某願往說之。”
曹操撫著戲志才瘦骨嶙峋的手臂,垂淚道:“志才如此病體,安能為使?”
戲志才強自一笑,道:“非某,難以說動呂布。曹公勿憂,呂布欲霸兗州,必防劉備,某乃謀士,對呂布大有用處,其必不會害某之性命。某在其處待機,尋機再就曹公。”
曹操輕輕拍了拍戲志才肩膀,起身向戲志才深深一揖,道:“志才大恩,曹某沒齒難忘。”
荀彧、夏侯惇、夏侯淵等也皆向戲志才下拜。戲志才坦然受之。他說起來輕鬆,誰都知道呂布喜怒無常,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曹操道:“志才去後,不論是否成功,吾等將於今夜突圍。志才保重!”
戲志才點點頭,拱手而去。
荀彧目中含淚,嘆道:“數年之功,廢於一旦!”
夏侯惇奮然道:“天將降大任於其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吾等上下一心,何愁不能復起?”
曹操道:“元讓之言是也!吾必與劉備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天色漸晚,戲志才悄悄從北牆縋下,向呂布大營所在方位而去。
呂布瞪大眼睛,望著戲志才,道:“爾言是真是假?若敢欺騙於吾,立叫爾人頭落地!”
戲志才從容道:“戲某所言句句是實。曹公已知劉玄德欲決河水淹鄄城,決意突圍。將軍若網開一面,曹公必擊劉玄德而走,否則,必與將軍決生死。人若拼命,萬夫莫當。請將軍三思!”
呂布道:“怎知曹孟德出城不會攻吾軍?”
戲志才道:“將軍既知曹公將出,可嚴陣以待,曹公又怎會撞此堅石?”
呂布道:“此言倒是有理。”心中沉吟:曹操只一萬多兵,即便偷襲劉備,也應難以擊破劉軍,如此放曹操出城,則於大局無礙;曹操與劉備至多兩敗俱傷,則吾可從後掩殺之,是一舉而滅兩大勁敵。
想到這裡,呂布道:“好!就從君言。不過君須留此,可另派人告知曹孟德。”
戲志才點頭道:“這是自然。”手書幾行字,遞給呂布。呂布看了看,無甚異樣,派親信速送去城上。
入夜,鄄城西門悄悄開啟,曹軍魚貫而出,人含草,馬銜枚,蹄裹布,未發出絲毫聲響,只明亮的刀矛反射出絲絲亮光。今夜無月,星光雖然閃爍,卻無法照亮大地。夏風吹送,帶來絲絲涼意。
呂布勒馬立於一處人工堆起的高坡,凝目觀瞧,見曹軍迅速出迎,列成錐形陣,向這邊快速行來,全軍鴉雀無聲,陣容甚是嚴整。呂布緊了緊手中的方天畫戟,心裡盤算:若就此突襲曹軍,是否可以將其擊破?有種策馬而下的衝動。但轉念又想:曹操孤注一擲,必會拼命,就算能擊破曹操,己軍也必遭到極大損傷,反而成全劉備。還是放其突襲劉備大營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