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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命定的重逢

“這能算是來自死宅的憤怒麼?”在耳麥對面薯片妞的一頓囉嗦中酒德麻衣似乎只抓住了最後的重點。

“倒不如說是鋼鐵直男的不解風情。小言裡面男主面對江山天下還是一生摯愛艱難抉擇的劇情向來是要賺足讀者眼淚的……總之不管是噴火也好原子吐息也罷,哪怕接下來出點差池要扛住小怪物這一嗓子的又不是我們。我們這次的立場可是把左手賭在了新世界,把元氣借給孫悟空,把光送給迪迦的正義的大夥伴吶!”

“聽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以前我們總是作為反派火箭隊出場一樣。”酒德麻衣冷笑了一聲,“可我拼死拼活打工到現在連張工資卡都沒有,火箭隊老闆也不至於這樣壓榨武藏和小次郎吧?也許我是那隻脖子下面掛著金幣所以原本就不用工資的喵喵?”

“不要表現出這麼大的火氣嘛,我的女孩。”勞斯萊斯前座驀然響起一聲輕笑,整個世界在剎那間便為之按下了休止符。

車窗外踩著水的孩子的笑鬧落在中間一段過渡音裡出不去。道旁清掃漂浮在淺淺一灘積水中枯葉的老婦人,模樣停在垂首低眉的那一幀。只有勞斯萊斯跨越一段又一段的普朗克時間,車身在某種神明所賦予的權柄中被無限拉長了,於是宛如深夜中靜默穿行過高高山崗的黑色巨龍,而亮起的氙氣大燈就是劈開無邊夜色的豎瞳。

如果山崗下某個午夜夢醒的女孩推窗遠望,她只能看到深色的黑於淺色的黑中浮動,有赤金的河流從山上倒流至雲端,恍若神明啜飲餐食著人間的骨髓。

酒德麻衣便是那個女孩,她並不需要分辨山谷與山峰上穿行的是擇人而噬的巨龍亦或是古老蒼茫的山神——需要做的只有對此刻彰顯於天地間的唯一力與美表示敬畏。

她收起方才與薯片妞彼此嬉笑怒罵的態度轉而正衣端坐,斂目頷首眉宇間的神情一如牧師禮拜時的肅穆。她聆聽著前座上的聲音在車載音響播放的詠歎調中淡然又激越的吟哦,如同聖徒等待著上帝降下神諭。

“雅各與以掃必要重逢。

以掃來了,後頭跟著四百人。

雅各叫他的孩子與妻女在自己後頭,凡是在盡後頭的,便是他所最鍾愛的。

他一連七次俯伏在地才就近他哥哥。

雅各以從拉班獲得的牛、驢、羊群及駱駝進獻給他的主。

因為神恩待他,使他充足。”

他吟唱完了這段改編自《聖經•創世紀》中以掃和雅各兩位兄弟重逢的故事,之後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笑聲中滿是不知因何而起的諷刺和涼薄。

“你知道雅各為什麼在同以掃重逢時如此虔誠嗎?”他像是在自說自話,“因為雅各曾經以紅湯與羊羹竊取了本該屬於他兄長的長子身份和神明祝福。這無疑是對兄長的僭越與背叛,於是他自此之後遠離故土,為僕侍人二十年。”

“罪孽衍生愧疚,而隨之而來的刑罰又使人惶恐畏懼。雅各用二十年的歲月與所擁有的一半牲畜償還了自己的罪與罰。那麼在這場即將上演的重逢中,僭越者又要為自己當初對御座的冒犯付出什麼呢?”他似乎在向酒德麻衣發問。

而後者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的頭顱埋得更低。

他是無需教誨無需引導無需答案的。

如果說薯片妞是以鍵盤為刀兵,從華爾街殺到倫敦證券交易所狂砍一條街的超級操盤手。每一次敲下回車後指著昂揚向上彷彿永不可能被熔斷的道瓊斯指數說,這都是老孃的赫赫戰功更是你們的黑卡和灣流。

那麼聲音的主人就是遊離於命運三女神之外,不受Orlog永恆律意志左右的戲命之人。他於無人之處窺伺著命運的反覆無常,以人間並不相通的悲歡釀成美酒並狂歌痛飲。

“其實故人重逢這種情節應該被安排在全劇最高潮又或者塵埃落定的故事結尾。”他頓了頓,似乎在咂摸品味著一出雋永的舞臺劇,“前者往往以雙方對立衝突進而塑造吸引人眼球的爆點。而後者有寒江孤影江湖故人般無法言說的滄桑與寂寥。”

“但我們只是看客。”酒德麻衣第一次出聲說道,語氣靜如平湖無悲無喜。

“是啊,我們只是臺下的看客。那且讓我們敬這即將重逢的彼此一杯酒吧。”

他輕輕打了一個響指並如是說。

之後世界重新流動起來,靜與動的落差讓酒德麻衣恍惚了又恍惚,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車窗。早高峰上試圖謀殺路人耳膜的喇叭聲、陽光穿過行道樹落下的光影以及雨後泥土被衝出後滿溢的土腥味道充斥了她的所見所聞所感。

她向勞斯萊斯前座望去,那裡正靜靜躺著支剛剛從冰桶裡取出的阿瑪羅尼紅酒。有一張浸透了水跡的米黃色便籤沾在酒瓶lo上。還有一大捧純白色的百合花插在中控臺中央,花瓣上滿是晶瑩剔透的水滴,隨著從車窗外吹過來的風而搖曳散落。

便籤上面的筆觸龍飛鳳舞,讓人很輕易地便能從中讀出一種觀眾翹首以盼而終於大幕漸起的欣喜。

“耶穌不喝酒,但阿瑪羅尼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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