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
站在凝滯的水銀暴雨之間,許朝歌沉默了。
在嚴陣以待的空隙中,他預想過從紅霧中出來的會是猙獰的龍族或者強大的混血種,前者以尼伯龍根的古龍為藍本,後者的模樣大概是昂熱校長那樣。
但都不是。
他很難把面前穿著黑色小西裝、滿臉人畜無害的小男孩和那股致命的威脅聯絡在一起。
男孩大約只有十二三歲,腳下穿著鋥亮的方口小皮鞋,西裝上還繫著結白的絲綢領巾,眼瞳掩映在額頭碎髮下,當中泛著一層薄涼的金意。
這種金意和許朝歌許白帝他們熔岩般的黃金瞳相差甚遠,似乎不具備任何威懾,一如艱難點燃龍血的D級混血種,甚至往下。但在瞬息之間被定住的一切無不說明了男孩的可怕。
許朝歌側頭回望,的確是一切都定住了,不論是地面上流淌的熔融瀝青還是天空中傾落的血紅水銀,又或者站在他身後一丈遠處狂奔的李赤皇。
他抬手嘗試去觸控一團水銀液滴,水銀並沒有揮發滲透入他的面板而是保持著原來的形狀,指腹微微用力下去能夠感受到一股彈力,入手微涼。
不是時間零。
昂熱曾經給他講述過,即便在時間零領域內,看似世界的一切都遲緩如蝸牛挪動,但物質本身的動能是不會被改變的。小男孩使用的是時間零,那麼血紅的水銀液滴應該會和之前一樣,撕裂許朝歌的面板,灼燒出焦黑的傷口。
如果說之前在昂熱的演示下,時間零當中的整個世界如同被卡幀拉長了,那麼現在它就像是被塑封的老照片,觸控上去總是隔著一層薄膜。
“故人久別重逢,難道沒有什麼話想說嗎?”男孩向許朝歌攤開了手掌散漫地說。
我們很熟嗎?
許朝歌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不過從肩胛骨處傳來的灼熱感立刻讓他明白了過來。
無數金屑在這個凝滯的世界中灑落,薇拉翩然落在對峙的二人之間。
這一次祂並非朦朧一團,光芒在祂身上勾勒出和服的輪廓,廣袖衣袂鋪展開來,簪起的長髮上插好木梳,讓人不禁想到紅雨底下飄搖的芍藥。
“我和您這樣的大人物之間,又怎麼能稱得上是故人呢?”薇拉向男孩微微躬身,祂提起衣袖捂著嘴嬌嗔。
“是血仇才對。”祂說。
“那還真是遺憾啊。”男孩的眉目間透著隱隱的哀傷,但很快又重新變回了那副明快的模樣,“嘿,少年,有興趣來我手底下做事嗎?”
“不來你會殺了我嗎?”許朝歌面無表情地問。
“當然,我就是為了殺你來的。只是看見這副好皮囊,有些見獵心喜。”男孩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怎樣?我現在給了你可以化敵為友的機會哦。”
“您現在還有這樣的力量嗎?”薇拉插進來問,祂看著滿天的紅雨嗤笑,“如果真的像您說得這麼容易,為什麼您還要藉助自己的血液作為媒介才能降臨呢?”
“人艱不拆吶小妞。”小男孩伸手想去觸碰薇拉,但被祂敏銳地躲開了,“誰讓我的宿主不在這裡,而契約者又實在弱小。”
“對您來說弱小與否從來不是問題,您甚至可以改寫血統。”薇拉說,“規則對你們這種存在而言就是用來打破的。”
“規則是用來打破的——這倒是沒錯,但打破規則也需要付出代價。”男孩的視線從薇拉身上轉向許朝歌,“底物決定產物,如果把我的女孩們的血統暫時拔擢到外面源家家主那樣確實可以,再往上就需要額外的代價了。但你沒看到源家家主都快被人用拳頭打死了唉。”(沒黑源稚生,他磕藥之前自己說的,對比起古籍裡記載的皇,他還差很遠很遠。)
“您的宿主呢?”薇拉浮在許朝歌身旁又問,“能配得上您的宿主想必要勝過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一路人。”小男孩伸手輕點著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片刻後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不過他還不是你的宿主唉,小狗狗你好像連契約者都沒有。”
“真可憐。”他笑了笑,抬起手掌齊肩平舉,向許朝歌籠罩過來,“你的答案呢?”
“我拒絕。”許朝歌注視著小男孩,搖了搖頭。